李娘子雷厲風行,說了要收槿年為徒弟,第二天便出門找了個算命先生算好了良辰吉日,就定在三日後。
回到繡院,她立刻喚了嫣紅和程槿年說了此事。
一聽,嫣紅忍不住酸道:“師父也太心急了吧?果然是有了新人忘舊人,我看師父以後眼裏就隻有槿年了。”
“你這孩子!”李娘子輕輕敲打了她的額頭笑罵:“槿年是你小師妹,作為師姐你理應照顧師妹才是,怎麼還吃起醋來了?”
嫣紅嬉皮笑臉的摟著李娘子的胳膊:“師父我錯了,我知道你不會不疼我的。”
李娘子睨了她一眼:“你知道就好。”
程槿年站在一旁,看著嫣紅和李娘子自然的親昵,眼底無意識的露出了羨慕之色。
李娘子正巧看到,眼裏一軟,對她伸出了另一隻手,柔聲道:“槿年,到師父這兒來。”
程槿年情不自禁的走了過去,伸手摟住了眼前的胳膊,回過神來,臉色微紅,下意識的抬頭喊:“娘......”
剛開口,看著李娘子微微皺起的眉頭,她自發的改了稱呼:“師父。”
“嗯,乖。”
李娘子溫柔的看著兩個小丫頭:“以後你們兩個好好跟著為師學繡藝,繡院以後就靠你們了。若是以後嫁了人,也能有一技之長......唉,瞧我糊塗了,你們還這麼小,和你們說這些作甚。”
氣氛溫和脈脈。
轉瞬,第三日到了。
程槿年剛到餐廳,淺綠和淺黃一眼便看到了她。
淺黃眼睛一轉,對著淺綠使了使眼神:“淺綠,你看看咱們槿年今天是不是和平常不一樣?”
淺綠和她默契十足,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程槿年,一本正經的開口:“的確不一樣,精神比平常好得多,感覺渾身都透著喜氣。”
“那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槿年,今天托了你的福,我們也可以加一頓餐了。”
“槿年,拜了李娘子為師,以後可得罩著我們。”
“槿年,恭喜恭喜。”
繡娘們紛紛開著善意的玩笑。
程槿年臉上有些害臊,心裏卻很喜歡繡院的氛圍。
“我是昨晚睡足了時辰而已,哪有大家說的那麼誇張。”
李娘子十分重視這次拜師,不僅僅去請了黃道吉日,還用自己的私蓄向大廚房訂了一桌飯菜。
程槿年心裏又感動又愧疚,自己拜師本應自己選好黃道吉日,並且出錢辦席麵。
可是,她才入侯府,第一個月的月錢都還沒有拿到手,實在是囊中羞澀。
她的空間裏倒是有些金銀首飾,可來路不明,她也不敢拿出來。
於是,她隻能把這事兒記在心裏,想著以後有能力加倍補償師父了。
氣氛和諧的用完早膳,程槿年跟著繡娘們到了正堂,開始日常的打雜。
其實,繡院的生活挺枯燥的,每天都在重複著刺繡。
不一會兒,李娘子和金娘子並肩走進了正屋。
金娘子沉輕咳了兩聲:“嫣紅、淺綠,你們兩個和我們去一趟清月院。”
清月院也就是四夫人的院子。
府裏四個老爺,分別取名風花雪月,即:清風院、清花院、清雪院、清月院。
嫣紅和淺綠齊齊站了起來,恭聲道:“是,娘子。”
程槿年明了,連翹前幾日讓繡院繡的這批衣裳繡好了,今日得送過去。
畢竟是送給主人院的,李娘子和金娘子也不敢讓手下的小繡娘跑腿,隻能親自去送。
雖然,這隻是給四夫人院內下人的衣裳,可誰讓人家是清月院的丫鬟呢?
俗話說,閻王易見,小鬼難纏。
......
這一去,大家都以為是平常的差事。
誰知,竟然出了大事。
得知消息的時候,程槿年正拿著繡針,聞言狠狠地紮了一下指尖,血珠子立馬冒了出來。
十指連心,程槿年頓時回神了,她連傷口都顧不上看,直衝衝往門外走去。
嫣紅雙眼充血的站在門口,整個人充斥著暴戾的氣息。
眾人看著,竟然都不敢接近。
程槿年卻管不到這麼多,一把扯住嫣紅,聲音急得發抖:“師姐,師父怎麼會被四夫人罰跪?她不是去送衣服了吧,怎麼會惹得四夫人不高興?”
聞言,嫣紅猛地抬起頭,一眼厭恨的看著她。
看著這個眼神,程槿年腦袋轟的一聲,一下子就懵了。
“師、師姐?”
“別叫我師姐,我當不起你的師姐。”嫣紅一把甩開了她的手,她聲音尖銳的對著程槿年吼道:“要不是你,師父怎麼會受罰,你這個掃把星!”
程槿年麵無血色,她失聲道:“是連翹?”
嫣紅咬牙切齒:“連翹是周嫂子的幹女兒,周嫂子可是四夫人最信任的親信,和四夫人從小一起長大,她隨便說了一句繡院不用心,四夫人便怒了,罰師父在門沿跪上兩個時辰,這麼下來,師父怎麼吃得消。”
聽到這話,程槿年心徹底沉了下去。
她臉色蒼白,隻能無力的道歉:“對不起......”
嫣紅語氣刻薄到了極點,冷哼一聲:“哼。你現在說對不起有什麼用,你要是真的有心,以後就離師父遠一些,別再害了她。”
程槿年身子有些晃蕩。
“我......”
淺綠有些看不下去了:“好了,嫣紅,你少說兩句吧。誰也不知道連翹這麼小心眼,不過和槿年以前拌了兩句嘴就這麼嫉恨,還認了周嫂子做幹娘。”
“李娘子這麼護著槿年,你這個做徒弟的咋還拖他後腿?”
她跟著去了清月院,聽到了連翹對李娘子說的一些話,心裏倒是猜了一個大差不差。
聽到淺綠的話,嫣紅幡然醒悟。
淺綠有句話說得不錯,師父寧願得罪周嫂子,也不願意聽連翹的話折磨槿年,自己要是真把她氣倒了,師父一定會生她的氣。
這麼想來,她不甘心的瞪了程槿年一眼,怒氣衝衝的去了自己房間。
“啪”的一聲,門關得特別響。
程槿年呆呆的站在原地,整個人仿佛靈魂出竅。
周圍的眾人聽到了全程,知道程槿年得罪了周嫂子的幹女兒,麵麵相覷,最後不約而同的默默退回了正屋。
周嫂子她們惹不起,還是不要給自己惹麻煩了。
淺黃和淺綠留在原地。
淺黃對著淺綠使了使眼神:走?
淺綠遲疑了一番,搖了搖頭。
淺黃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眼神,最後兩人一起堅定的走近程槿年。
淺黃拍著她的肩膀:“槿年,嫣紅是太關心李娘子了,這才情緒失控了。”
淺綠抿了抿嘴,小聲道:“我聽說,嫣紅的爹娘重男輕女,想要把她賣到那種地方,李娘子是他們家遠親,看不下去,出錢把嫣紅帶走了,之後再托關係進了宣平侯府和她在一起。”
淺黃接著補充:“槿年你也不要怕李娘子會丟了性命什麼的,李娘子是良籍,隻是簽了文書進府當繡娘,並不是正經的侯府下人,他們不敢要了娘子的命。”
可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不是嗎?
程槿年苦笑:雖說是良籍,可四夫人會把一個平民女子的性命放在眼裏嗎?
不過,她也很感激她們的安慰。
“謝謝你們。”
淺綠一擺手:“哎,這麼客套作甚,我們是好友不是?”
淺黃鼓勵道:“船到橋頭自然直,咱們都往好的方向想。”
程槿年很想擠出一個笑,可實在是擠不出來。
過了一會兒,淺綠試探著看向程槿年:“咱們先回正屋吧?”
程槿年擺擺手:“不了,你們先回去吧,我在這兒等等師父。”
淺綠還想說些什麼,淺黃一把拉住她。
“好,那我們先回去了。”
“嗯。”
......
嫣紅和程槿年的屋內。
她不知道為何,回過神來已經微微打開了房門。
她手猛地一鬆。
透過門縫,可以看到站在院門口那個倔強單薄的身影。
她臉色複雜,雙拳緊握,直勾勾的盯著她。
程槿年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兩道身影出現在她眼前。
金娘子看見她,忙招呼:“快過來搭把手。”
其實不用她招呼,程槿年見到人的那一刻已經如利劍出鞘一般衝了過來。
嫣紅說得再難聽,她都沒有流一滴淚,看到李娘子狼狽蒼白的臉色,她一下子繃不住淚如泉湧:“師父,您沒事兒吧?”
“對不起,都是我害了您。”
李娘子脫口而出反駁的話:“說什麼傻話?我上次和連翹起了爭執,她心裏早就看我不爽,你的原因隻占了很小一部分罷了。”
程槿年知道事情根本不是這樣。
可是,她看著嚴肅的李娘子,不好再說什麼。
金娘子拉著一張臉教訓李娘子:“好了,哭什麼,你師父還沒死呢!趕緊把人扶回去。”
程槿年胡亂擦了一把臉:“好,師父,你小心點兒。”
這時,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嫣紅的哭腔襲來:“師父~”
眾人齊力把李娘子送到床上。
嫣紅看著她青黑了一整片的膝蓋,哭得差點兒一口氣上不來。
程槿年看著駭人的淤傷,內疚得快要窒息。
這傷不能就這麼放著,還是得要敷藥才行。
自然的,她想到了自己空間裏的金瘡藥。
她現代做代購生意,也會去偏遠地區收購一些水果、蔬菜什麼,走山路不時會受傷,所以備了一些金創藥。
想到這裏,她沒有猶豫準備取出金瘡藥來。
心思一起,突然,一個腳步聲打斷了她。
程槿年下意識看過去,金娘子手裏拿著一個白色的瓷瓶,粗暴的丟在她手裏:“我這兒有一瓶金瘡藥,放了挺久,藥效都要沒了,丟了也是浪費,你給你師父擦了吧。”
說完這句話,她仿佛一刻也不想多呆,像是被狼追一樣跑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