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怎麼回事?”
進了裏屋,紀瑩開門見山,嚴肅地凝視女兒。
紀徽音緘默不語,紀瑩耐著性子,沉聲道:“徽音,跟母親說實話,你剛剛到底在說什麼?什麼安神藥丸,丁先生又什麼時候給了我醫囑?”
善德堂的丁先生雖然慣常來給紀瑩和紀徽音把脈安身,但他從未給過自己什麼安神藥丸!
紀瑩越問,心裏越覺得不安,女兒的反常太多,她的語氣都變得嚴厲幾分,“還有那香,你為什麼聞到後反應這麼大?”
麵對母親的質問,紀徽音輕輕咬唇,心頭的惶然不安逐漸升騰。
她不想騙母親,但——
重生這樣天方夜譚的事情,她說了,母親會信嗎?
就算母親真的信了,那她知道自己在家嬌寵的獨女受盡辛酸,又該如何心疼?麵對著未知卻又仿佛注定好的事,她又該如何惶恐?
紀徽音眼眶微紅。
濃密如鴉羽的長睫微垂,遮去紀徽音眼底波動起伏的情緒。
再抬眸時,她眼底隻剩堅定。
她絕不能讓母親去承受這一切!
紀徽音啞著嗓音,有些艱澀地開口:“女兒,曾看到過一本製香古籍,其中記載一種香名為陀羅曼,氣味甘甜回膩,有陀螺花和朱砂的清香;書上還說,陀羅香看似安神,實則摧人心智,讓人死於夢中......”
“母親不覺得,方才您堂屋中燃的那香,與古籍中記載,一模一樣嗎?”
紀瑩瞳眸微震,“所以你是說——”
“母親應該很清楚,紀家雖在您的掌管下表麵風平浪靜,但底下一團汙穢!旁支的豺狼虎視眈眈,咱們不得不防!”紀徽音逐漸擲地有聲。
紀瑩凝視著紀徽音,看著這個自己嬌養了多年的愛女,驚懼褪去後隻剩無盡的欣慰和自豪。
她緩緩撫摸紀徽音的臉頰,聲音裏多了輕顫,“我的徽音長大了,知道護著母親了。”
看著紀瑩滿是慈愛欣慰的麵龐,紀徽音忍住莫名上湧的淚意,像幼時一般投入紀瑩懷中,緊緊抱著她。
在母親懷中,紀徽音就有無數的勇氣。
“所以阿娘,翠雲要如何處置呢?”
紀瑩愛憐地撫摸女兒的發頂,低聲道:“交給阿娘就好!阿娘雖然一把老骨頭了,但也沒到讓阿音處處操心的地步!她的身家性命都在我手裏,你放心!”
紀徽音閉了閉眼,汲取著母親身上的柔軟馨香,用力地點頭。
母女兩個商議過,要打蛇打七寸,更要打草不驚蛇,於是佯作無事地用午膳,沒再提及此事。
午後,陪著紀瑩,看著紀瑩午睡歇息後,紀徽音悄然從沐風居離開。
方媽媽來送她,紀徽音順勢牽住了方媽媽的手腕,將她帶向府內偏僻的花園一角。
“媽媽方才也聽到了。”紀徽音站在八角亭內,垂眸看池中紅魚,“翠雲自作主張,看著不老實。媽媽是府裏的老人兒,又是母親的乳母,算我的長輩了,您會跟翠雲一樣嗎?”
紀徽音語氣淡淡,帶著敲打警醒。
“小姐放心!”方媽媽神色堅定,“不怕小姐責罰,奴婢視夫人如己出,就是去死,也絕不會吃裏扒外,反過來坑害夫人!”
紀徽音不動聲色,心底到底鬆了口氣,“那就請媽媽多多盯著沐風居上下,多事之秋,不可懈怠。”
說著,她微微眯眸,“尤其是翠雲和白露,能夠接近母親的所有下人,無一例外!屋內多了什麼少了什麼立時來稟報我,但也不可過於明顯,不要打草驚蛇,媽媽明白嗎?”
“奴婢明白!”
——
回到朝明堂,紀徽音才後知後覺地疲憊起來。
她坐在榻邊閉目養神,輕輕地捏著眉心。
另一隻手卻是下意識撫上小腹,感受著那裏的溫熱。
這幾日勞心傷神,她總覺得小腹寒涼,似有下墜之感。
許久,紀徽音睜開眼,眸子裏的光明明滅滅。
或許這也是她的阿遇在提醒她,很多事,要加緊了。
“小羅紋,備車,去無悲寺!”
紀徽音起身,神色堅韌。
擇日不如撞日,是時候去碰一碰運氣,見一見那東風了!
出府坐車,紀徽音忍著淡淡的頭暈不適,靠在車壁上平心靜氣。
小羅紋在旁邊擔憂不已,“小姐,奴婢怎麼覺得您的臉色不大好?要去無悲寺進香也不是非得今日啊,要不改天——”
話音未落,車身忽地一震。
紀徽音猛地睜眼,不悅地蹙眉看向車門。
小羅紋推門,沒好氣地嗬斥車夫,“怎麼趕車的?你——”
紀徽音正要讓小羅紋別急,一道聲音忽然從車外傳來,嬌俏中帶著幾分尖利,十分熟悉。
“喲,這不是大姐姐家的車馬麼?大姐姐這懷著身孕,是要去哪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