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個小王八犢子，他怎麼就能做出這麼混賬的事情？”說這話的是父親劉老五，他用煙鍋子狠狠敲著凳子。

“當家的，別罵了，再怎麼混賬那也是咱們的親生兒子，你得趕緊想想辦法，要不然汪家姑娘鬧起來，咱們兒子可是要被抓去槍斃的。”劉老婆子大著膽子哭著哀求道

看著老婆這時候還在袒護自己的兒子，劉老五知道當初為了生這個兒子，老婆受了太多的委屈。

連著生了三個姑娘的老婆，在劉家是抬不起頭的。

生不出來一個帶把的就是女人的罪過，被自己的婆家人嫌棄是避免不了的。

劉啟強的出生總算讓這個女人揚眉吐氣了一把。

給自己帶來福氣的兒子怎麼樣嬌慣也是值得的。

劉老五自己何嘗不是如此？

此刻，劉老五也隻能拿著煙鍋子無奈地坐在堂屋門口歎氣，屋外大雪紛飛帶來的寒冷，一絲一絲滲透到內心，還有比這更讓人難過的時候嗎？

遠遠看到抽煙的父親，劉啟強眼睛早已濕潤，任憑雪花一片片在眼前滑落。

上輩子的今天，就是和父親相見的最後一麵！兩人大吵一架之後，賭氣的劉啟強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家。

一別三十多年，再見已是天人永隔。

自以為衣錦還鄉的他以為已經可以讓父親驕傲，也足以讓家裏人過上好日子。

現實是他回家的時候，隻剩下為他年少犯錯代過承受磨難贖罪的母親。

望著佝僂著身體唉聲歎氣的父親，還有在一旁為自己擔心流淚的母親。

劉啟強第一次覺得他們真的已經老了，無論是滿臉的皺紋，還是斑白的頭發，都足以說明自己給這個家造成的恥辱遠遠大於歡欣。

劉啟強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一頭朝著魂牽夢繞大半生的父母跟前紮去。

他心裏隻有一個想法，跪下去，給自己的父親道歉。

跪下去，給自己的母親道歉。

劉老五被劉啟強撲通一聲跪倒的聲音給驚嚇了。

他一直擔心沒有回家的兒子，是不是被汪家人打斷了腿？

還是混賬兒子被公家送去蹲笆籬子了？

劉啟強跪在厚厚的雪地上，對著慢慢起身抄家夥的父親，重重地磕頭道：

“爸，對不起！”這一聲是帶著響聲的，劉啟強大哭著，又把頭磕到堅硬的地麵上。

“媽，我錯了！”又是一聲悶響，結結實實的一個響頭伴著劉啟強的哭聲。

兩世為人，曾經荒唐的少年時光。

所有的年輕氣盛和年少輕狂，在這一刻徹底地和自己訣別。

劉啟強清楚，這不僅是向父親道歉，也是在和自己和解。

劉啟強明白，這不僅是向年邁的母親認錯，也是為自己前一世的終身懊悔，給了一個懺悔的出口。

這一輩子要和自己和解，還要好好掙錢，摘掉窮帽子，讓父母家人不再受苦受窮。

再也不能讓家人和自己的愛人為錢發愁。目前沒有啥事情比掙錢更重要了！

上一輩子從無到有，一番拚搏的經驗，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

雖然錢不是萬能的，可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雖然你也可以有追求有理想，但經濟基礎必須牢固。

隻要你在這個世上活著就必須要花錢，就算是死了也得花錢，要不然屍首都沒有地方埋。

賺錢，必須賺錢。

上一世白手起家，獨自創業舉步維艱，讓他知道生活的不易。

創業不成功的時候車貸，房貸，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每個月都在算計著各種各樣的賬單，讓他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物業費、水電、燃氣費每個月必須從口袋裏一項一項掏出。

事業有了起色的時候，也是一樣的要為錢發愁，房租，稅費，員工工資，那一樣都要提前規劃。

劉啟強算是幸運的，一番打拚最終也算事業有成，能和這個泱泱大國，家喻戶曉的人物一個月要聚會一次，這還不叫成功人士？

君不見有多少創業失敗者，不想在這個世界上繼續活下去？

唉，你要是兜裏沒幾個銅板，就是死也是不容易，首先你得給自己找好一塊墓地吧。

墓地也是需要花錢才有資格入住，否則隻能拋屍荒野，被野狗吃掉或自然風化。

身後的墓地也和活人的房地產一樣，都是有等級的。

拚了那麼多年，也算是成功人士的劉啟強，唯一悟透的就是70%的人努力是為了讓30%的人過得更好。

窮人把錢存進銀行，然後銀行把窮人的錢貸款給富人，富人開公司，再請窮人去工作。

到最後，就是用窮人自己的錢，來壓榨窮人，霸占他們的時間，消耗他們的生命。

這是劉啟強經商多年，和銀行的種種交談中，逐漸明白的真相。

上輩子劉啟強就是因為沒錢，加上當時他確實混賬，一心想去外麵的世界闖一闖，最終才釀下禍患。

上一世全家人所有的悲劇，都是因為他而起，當然這全家人裏麵，也包括汪招娣，他已經把她當成家人，內心懷著愧疚，追悔了一輩子。

他虧欠汪招娣，是他毀掉了她和未曾出世的孩子的生命。

他虧欠父親，因為他的輕率，他的魯莽，他的頂撞，讓好臉麵的父親帶著羞愧離開這個世界，自己也終身和父親無緣相見。

他虧欠大姐，因為他的離開，父母隻能被大姐辛苦照顧，家庭的拖累導致大姐婚姻不幸，過早衰老。

他虧欠二姐也虧欠三姐，這一個個響頭，就是在為自己前世的魯莽贖罪。

劉老五看著跪在雪地裏咚咚磕頭的兒子，拿在手裏的棍子最終還是沒能落下去。

老來得子，和老伴一樣對兒子無條件地溺愛已經成了習慣，看著兒子他無法痛下狠手。

從小到大用心嗬護偏袒，才讓成人的劉啟強變成了現在的這個樣子。

“慣子如殺子啊！”劉老五一聲長歎，可為時已晚。

恨鐵不成鋼的劉老五收回木棍，瞪著劉啟強道：“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還不趕緊回屋，跪在這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