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月月底,是常家聚餐的日子。這個傳統已經延續了幾十年,常老夫婦相繼離世後,家宴仍然照例舉行,但氛圍卻變了。
常時覺得無趣,每次都踩著他們快吃完的時間進去,略坐了十多分鐘就離開。
世人都說他冷酷無情,但他心裏還是念著用心撫育他長大的爺爺奶奶。
這次家宴,常時提前和老宅說了,要帶自己的新婚妻子回去。
兆叔心裏歡慰,周小姐是個好姑娘,願意陪伴大少爺再好不過,常老先生和老夫人該放心了。
他提前好幾天就開始準備,命人把老宅徹底打掃了一遍,尤其是大少爺的房間,親自盯著傭人布置成新房。
又叫人在家裏備上少奶奶的衣物和日用,一刻都閑不住。
家宴當天。
周之耘先讓兆潭來家裏接她,再去公司接常時。
兆潭和她閑聊,“您之前沒來過公司吧?”
周之耘還是聽不習慣被稱作“您”,笑道:“你再說‘您’,我就叫你兆哥了。”
兆潭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好的,都聽夫人的。”
“您,呸......”他繼續剛才的話題,“你可能不知道,常先生自打結婚以後,下班都規律了。”
“以前都不知道會在辦公室待到幾點。”
他嘿嘿兩聲,“連帶著我的工作也輕鬆了不少。”
周之耘一笑,“他在家也會工作到深夜。”
兆潭會說話,“在家工作有您陪著不是,常先生就不覺得累了。”
周之耘沒發現兆潭話還挺多,之前幾次坐車出門,他除了問好沒多說過什麼。便問他今天是不是有什麼高興的事情。
兆潭一聽周之耘這麼問,頓時笑開了。
“我可沒老兆的能耐,在常先生麵前多話。”
周之耘暗悔,她好像又問了一個蠢問題。
到集團樓下,周之耘給常先生發了信息,說她已經到了。
常先生沒回,幾分鐘後從裏麵走出來。
周之耘透過車窗,看著常先生下台階,不知道想到什麼好像皺了皺眉頭。
她不知道要適應多久,才能在直視這個男人時沒有畏怯。
即使他從第一次見麵,始終待她體貼入微。
“常先生。”
“嗯。”常時坐上車,看著身邊的周之耘說:“今天頭發很好看。”
周之耘的另一個興趣就是編發盤發,無聊時就上網研究新的發樣。
今天她用新買的木簪盤了一個低馬尾。
周之耘淺笑,主動把手遞給常時。
男人的手掌溫度總是高出她一度,燥熱有力。
路上,常時安撫周之耘。
“不用緊張,你隻管吃東西,其他都有我。”
周之耘點頭沒說話,她是真的很緊張,不知道一會兒要麵對什麼樣的人,會發生什麼事情。
常年年那麼討厭她,常家人大概也不會喜歡自己。
*
常時的父親在兄弟三人中排行老二,卻最早結婚生下兒子。
大伯常鳴江育有兩子——常昊和常易,常昊現在在常時手下,常易則分管一個子公司。
三叔常臨江隻有一女常年年,在常時父母飛機失事的第二年,突發心臟病去世。
隔年,常老夫人領養了常旬。常旬因為右手殘疾被遺棄在福利院門口,幸而來到常家,常老夫人悉心教導,常旬健康長大,沒有一點自憐自卑。
常老夫人去世後,常旬申請了國外的博士項目,進修哲學。
常家老宅。
常昊和常易前後腳回來。
“大哥回來了沒有?”常易問兆叔。
沒等兆叔開口,後頭的常昊嗤了一聲,“沒看見他車都沒在啊。”
常易沒理他,換了拖鞋往裏走。
兩兄弟從小互相看不上。常昊看不慣常易那麼舔常時,常易不明白常昊為什麼不服大哥。
十分鐘後,常時帶著周之耘進了門。
“大少爺,人都到了。”兆叔接過常時的西裝外套,同時向周之耘問好。
常時“嗯”了一聲。
常易聽見聲音,迎過來,“大哥,大嫂。”
常時介紹:“常易。”
周之耘微笑點頭,“你好。”
進到客廳,周之耘跟著常時,一一叫了人。
大伯母張怡熱絡地拉住周之耘的手,“來來,和大伯母坐。”
同時拍了一下常時,“到家了,還怕你媳婦丟了不成。”
周之耘笑著隨大伯母在沙發上坐下,就見對麵的常年年白了她一眼。
常鳴江放下報紙,叫常時兄弟三個去書房說話。
常時看了周之耘一眼,周之耘點了點頭,自己沒事的。
“之耘,喝茶,吃水果。”大伯母招呼完周之耘,又轉頭對常年年說:“你喝的是什麼飲料,去給你大嫂也拿一個。”
周之耘緊忙說不用,“伯母,我喝茶就好。”
常年年冷哼一聲,不情願地起身去了廚房。
三嬸王雅芳也是一臉堆笑,“年年這丫頭被我們慣壞了,不懂事,您別見怪。”
周之耘又急忙說:“我是小輩,您別這麼說,我受不起。”
大伯母嗔了三嬸一眼,“雅芳你也是,不要讓之耘為難。”
三嬸連連稱是,“是我嘴笨,不會說話。”
常年年這時候拿著飲料回來,遞到周之耘麵前。周之耘接過道謝,常年年陰陽怪氣:“不客氣,大嫂。”
大伯母問道:“之耘沒有年年大吧?”
周之耘趕緊把視線轉到大伯母身上,回答:“對,我二十二歲。”
“哦,年年是比你大兩歲。”大伯母說。
三嬸接著說:“你看你都結婚了,年年還一次戀愛都沒彈過,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抱上外孫。”
大伯母接過話頭,“常時也快三十了。之耘,你們可以考慮要孩子了,你年輕,產後恢複地快。”
三嬸跟著附和,“你大伯母說的對,早點生孩子好。”
周之耘窘然,根本不知道怎麼答話,隻能一直笑著點頭。
常年年嘀咕了一句:“她還生得出來嗎?”
幾個人都聽見了。
大伯母“嘖”了一聲,“年年!胡說什麼呢?”
常年年欲言又止,被三嬸打斷,“大嫂你別聽她瞎說,今天不知道從哪兒吃了槍藥。”
“之耘啊,你也別放心上。”
周之耘繼續微笑,搖頭,說沒事。
臉都笑僵了。
常太太果然不好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