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爸和我哥把一條大蟒蛇燉了吃。

三奶奶卻說他們吃的是蟒蛇仙。

要拿我的骨頭獻祭，這事兒才能完。

1.

我奶死在七月十四，被百蛇撕咬而死。

陰暗的房間裏，毒蛇烏泱泱擠滿了房間，我看到我奶奶的大半個身體都沒了，眼睛因為驚恐過度而流出血淚。

三奶奶神情凝重，臉色慘白，“這是蟒仙在報複你們家！你們到底做了什麼事，得罪了蟒仙？”

我和家人麵麵相覷。

三奶奶氣得直接拍桌，扇了我哥一巴掌，罵道：“蟒仙動怒，無人生還！想活命就說實話！”

我哥見事情嚴重，這才說出實情：“我奶最近身體不好，我就想給她補補。”

“正巧，六天前我在東邊的角落裏發現了一條黃金蟒，就把它剝皮做成了蛇羹，給我奶吃了。”

“那蟒好像也通了人性，居然還會流淚。”

聽完，三奶奶一個踉蹌，直接跌坐在了地上，臉色煞白：

“你奶奶久病不愈，我請來蟒仙幫你們庇護家宅，誰知道你們居然殺了保家仙！”

“明天是它頭七，又恰逢鬼門開，怕是要血洗我們全村啊！”

我爸聞言，一腳踹在我肚子上，把我踹倒在地半天沒爬起來，“你這小賤人，我們剝皮的時候，你不知道勸著我們點！”

我痛得眼淚直流，我哥和我爸稍不如意就對我拳打腳踢，我哪敢忤逆他們？更何況，那蛇羹我一口沒吃，全被他們分了。

見我爸還要繼續來打我，三奶奶連忙製止他，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也不是沒有解決之法。”

“七月十五，也就是明晚12點之前把蟒仙完整的遺骨埋回蛇仙洞，讓它能夠重新聚形。”

“或許，蟒仙就能消氣。”

我卻覺得後背發冷，連聲音都在顫抖：“那蛇尾今早被野貓給吃了，哪來的完整遺骨？”

2.

三奶奶眉頭緊蹙，臉色陰沉：“我來試試，看能不能把野貓引出來，我們剖肚取骨！”

“我需要你們其中一個人做肉餌，那野貓吃了蛇骨，怨氣附身，恨不得將你們家人生吞。”

一聽這話，我哥嚇得直哆嗦，將我推了出去：“讓陳夏去！我要是出了什麼事，誰給老陳家傳宗接代？”

我差點哭出聲：“我害怕……”

我爸卻毫不猶豫扇了我一巴掌，指著我怒聲叱罵：

“你哥是老陳家的獨苗！你不去送死難道讓他去？

“你要是不去，我現在就把你賣了！”

三奶奶無奈地歎了口氣，妥協道：“夏丫頭，時間不等人，就你了。”

三奶奶把一個銀色鈴鐺遞給我，神情突然變得無比嚴肅：“丫頭，記住了，今晚不管發生什麼，千萬不要睜開眼睛！”

我哭得撕心裂肺，不願去送死，我爸和我哥卻粗魯地將我關在房間裏

晚上九點，我躺在奶奶床上，死死地閉著眼睛，渾身忍不住在顫抖。

奶奶就是死在這張床上，會不會我也會和奶奶一樣死無全屍……

“仙鈴引路，童女獻祭，請靈貓速速現身。”

我帶著哭腔一直重複三奶奶教我的口訣，終於，在我念到第十八遍的時候，我手中鈴鐺發出了急促的三短一長響聲。

“叮鈴！叮鈴！叮鈴！叮……”

我被這尖銳聲音嚇得死死屏住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冷汗瞬間將床褥浸濕。

三奶奶說過，如果鈴鐺響了，就是被蟒仙附身的野貓出現了……

意識到這點後，我的呼吸不自覺急促起來，身體控製不住發軟。

我閉著眼睛想要下床逃命，卻聽見耳邊響起了無數的嘶鳴聲。

“嘶嘶嘶……”在黑暗中，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我一下就辨認出那是蛇信吞吐的聲音。

蛇尾從我腳背掃過，從小腿攀上我的身體，最後停在了我麵前。因為距離太近，我甚至能聞到蛇信帶來的血腥味。

我嚇得冷汗直冒，來的怎麼會是蟒仙而不是靈貓？

我現在該怎麼辦？

三奶奶讓我無論遇到什麼，都要死死抓住它，可我平日裏最怕蛇，現在完全不敢動手。

我的身體仿佛不受控製般，隻能僵在原地。

就在我以為我會和奶奶一樣葬身蛇肚時，耳邊就傳來我哥的嘲諷聲：“陳夏，你也太不禁嚇了，一根繩子就把你嚇成這樣！”

我緊張的情緒瞬間放鬆下來，直接嚇得哭了起來，睜開眼睛去尋他。

然而映入眼簾的卻是一條黃金巨蟒，纏在我身上吞吐著蛇信，朝我張開了血盆大口！

3.

這一刻，我雙腿發軟，明明知道該逃命，可我怎麼也邁不開腿。

蟒仙的蛇信快速劃過我的右眼，瞬間，一陣劇烈的疼痛就傳遍我的四肢百骸。

“啊！”我痛呼出聲，我的右眼珠竟被蟒仙吃掉了！

嘗到了滋味，蟒仙眼冒綠光，偏頭來咬我的脖子、喝我的血。

“畜生休要傷人！”

一道憤怒的女聲響起，三奶奶舉著鋤頭向蟒仙砍來，蟒仙迅速鬆開了我的身體。

幾乎是在它鬆開我的瞬間，我的世界迅速恢複清明，吃了我眼珠的哪是什麼蟒仙，分明是一隻綠眼黑貓！

“喵！”黑貓齜牙咧嘴地叫了一聲，叼著我的眼珠從窗外一躍而出，徹底融入夜色中。

三奶奶臉色慘白，眉間是化不開的憂愁：

“蛇骨拿不回了。”

“這畜生吞了蛇骨，又沾了人血，怕是要成妖。”

“蟒仙未平，貓妖又起，我們村是造了什麼孽啊！”

我爸聽到拿不回蛇骨，瞬間怒氣上頭，揪著我的頭發就連扇了三巴掌，打得我滿臉鮮血，腦袋嗡嗡作響。

“你這個廢物，蛇骨沒拿回來，還丟了一隻眼睛，以後誰願意娶你？賠錢貨！”

“別指望我送你去醫院，我還要給你哥攢彩禮錢，沒錢給你治病！”

三奶奶惡狠狠地將我爸推開，用眼神警告他，而後又看著我惋惜道：“丫頭，委屈你了，我先給你止血，等明天把事情了結，我再送你去看病。”

我死死咬著牙，把嘴唇咬得血肉模糊。明明告訴自己不要哭，可眼淚還是委屈地掉個不停。

禍是我哥闖出來的，為什麼付出代價的卻是我？

三奶奶歎了口氣，最後死馬當成活馬醫：“我請了地藏王菩薩，等天一亮，我們就立馬出發去蛇仙洞歸還蛇骨，蛇骨少一塊就少一塊吧。有地藏王菩薩庇佑，蟒仙也不敢造次。”

三奶奶將地藏王菩薩擺在了家宅正中，又恭恭敬敬地擺上供果、香燭。

我哥翻了個白眼：“正經菩薩我都不拜，何況我聽都沒聽說過這個菩薩，拜個屁！”

三奶奶氣得直接扛起鋤頭，要宰了他：“地藏王菩薩專門管地獄惡鬼，是你能亂嚼舌根的嗎？”

話語剛落，我就看見菩薩的雙眼開始泣血，竟流出一滴滴的血淚！

“糟了！菩薩動怒了！”三奶奶連忙狠狠地扇了我哥幾巴掌，踹了他幾腳，讓他跪下了求菩薩原諒。

我哥一見事態嚴重，嚇得屁滾尿流，連忙取了三根香燭，結果那香燭卻怎麼也點不燃。

我哥心一橫，直接將沒有點燃的香燭插到燭台上，瞬間“砰”的一聲巨響，菩薩像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三奶奶驚得連連後退，我去扶她都沒扶住。

三奶奶跌坐在地上臉色慘白，額頭冷汗直冒：“完了！菩薩不願保佑咱們了，明天隻能多求自福。”

4.

三奶奶給了我們每人一瓶槐花蜜：

“記住，一定要塗遍全身。”

“這槐花蜜能暫時掩蓋我們身上的人味，能瞞過蟒仙。”

“蟒仙是你們家殺的，一定要你們家的人親自把蛇骨送回去，不然整個村的人都活不了。”

三奶奶又看向我，憐惜地摸了摸我的頭：“丫頭，女孩子陰氣重，這犀牛角給你，就算你站在蟒仙麵前，它也看不見你。”

我哥一聽瞬間不樂意，伸手來搶：“你這也太偏心了！”

三奶奶一巴掌打在他腦袋上，嗬斥道：“再鬧，我就不管你們了！”

我哥這才徹底作罷。

我抹了抹眼淚，差點哭出聲，第一次有人選擇維護我，而不是維護我哥。

隻是我沒想到維護的代價居然這樣大。

5.

“仙骨還鄉，蟒仙莫怪。”

三奶奶帶著我們深入蛇仙洞，其實就是一片巨大的原始森林。

她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凝重：

“我剛剛看過了，有三個地方都可能是蟒仙修煉的地方。”

“這三個地方隔得很遠，我們必須分開去查看哪個地方是真的。”

“現在剛好下午6點，距離晚上12點還有6個小時，要是不能平安送回蛇骨……”

三奶奶的話沒有說完，但大家知道，若是不能平安送回蛇骨，大家都會和我奶一樣被萬蛇啃咬、死無全屍。

見我嚇得嘴唇直哆嗦，三奶奶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夏丫頭沒了一隻眼睛，我和她一起，你們爺倆一人去一個地方。”

我爸當然不肯，立馬嚷嚷起來：“那不行！你必須跟著力娃子！力娃子要出了事，我老陳家的香火就斷了！”

我哥也連忙搭腔：“三奶奶，那小丫頭瞎了一隻眼，死了也不可惜。”

我心如死灰，就因為我是女孩，我就該死嗎？

突然，樹葉忽然被大風吹得呼啦作響，所有人臉色一變。

蟒仙來了！

我嚇得雙腿打戰，緊緊地攥著手心的犀牛角不敢放手，自我安慰道：有犀牛角在，蟒仙它看不見我的。

可下一秒，一條三十幾米長的黃金巨蟒破土而出，迎風而立！在它巨大的身軀前，我們渺小得如同螞蟻。

巨大的蛇頭朝我爸探去，眼看著就要咬到我爸，我急得滿頭大汗。

就算他對我再不好，終究是生我養我的人，我怎麼能眼睜睜看著他去死？

我連忙撿起石頭砸向蟒仙，希望能吸引它的注意力。

果然蟒仙被激怒，扭過巨大的身軀，猩紅的雙眼死死地瞪著我。

我瑟瑟發抖，明明知道該逃命，可雙腳卻始終邁不開腿，隻能死死地閉上眼。

我有犀牛角，看不見我！我在心中不斷告訴自己，額頭的冷汗卻一顆一顆往下滴。

“嘶嘶”聲卻越來越近，近到仿佛在我耳邊響起，終於我忍不住睜開眼睛，隻見拳頭大的血紅蛇眼，正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難道它能看見我？

這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