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瑢本還溫潤的雙眸悄然染上了一層狠戾,他靜靜地擦拭著手指。
“扔了吧,沒用了。”他輕飄飄地道,“去查他有沒有親人在世,若有,看管起來。”
黑羽早已習以為常,領了命令,利索地將屍體拖出去。
......
寧曦從客房出來後一言不發,直到拐進了無人的小花園才駐足。
她回頭看著兩個丫頭,視線鎖定在巧月身上。
方才自己出事時,小喜被支走,院外隻有巧月。
“這天太曬了,你先回府把我晾著的畫布收起來。”
寧曦看著巧月消失在樹林盡頭。
巧月是景懷瑜送給她的人,說是在路邊賣身葬父,念及她也是沒了爹娘的人,一時心軟就買下來,又說他還未娶妻,不好收留來路不明的丫頭,就送到她這來。
她當時覺得景懷瑜心善又細心,興高采烈地收了人。
誰承想巧月竟是他放在自己身邊的眼。
方才在客房外裝聾作啞,又放景懷瑜進門的不正是她?
再回想上一世自己總會莫名遭受意外,每次巧月都不在,而景懷瑜都能準時趕來......
為了娶她,景懷瑜還真是費盡心思。
“郡主為何支走巧月?”一直默不作聲的小喜忽然問。
郡主的畫布今早臨走前親自收的,這又讓巧月去,明擺著故意的。
寧曦看著包子臉的小丫頭,心中感慨萬千。
上一世巧月跟著她嫁進了齊王府,而同她一起長大的小喜卻死在了成親前夜,不用猜都知道,定是景懷瑜的手筆。
寧曦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趁她驚叫著理頭發,寧曦飛快地抹了下眼角。
“巧月有問題,你暗中看著她,有什麼不對就告訴我。”她直截了當地說。
小喜愣住,“不會吧,她一向對郡主很用心呀!”
“記得別打草驚蛇,我看好你!”寧曦也不解釋,隻拍拍她的肩膀鼓勵道。
小丫頭沒什麼心眼,就喜歡被人誇,一誇就跟打了雞血一樣。
果然,她一說完,小喜也不問了,“郡主放心,小喜保證完成任務!”
寧曦滿意地點頭,她還有事要做,巧月在會壞事。
主仆二人回到前廳,世家小姐們正聚在湖心亭中閑話,寧曦還未到跟前,就一眼看見湖對岸一個素白挺拔的身影。
是景瑢。
他換了身常穿的素白衣衫,即使看不清臉,憑那柔卻不弱、傲卻不冷的獨特氣質,她也敢斷定就是他。
他攏著披風,長身玉立,虛幻得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哥兒,仿佛一吹就散。
寧曦有一瞬失神。
她想起死前聽到下人說,景瑢帶人屠了皇宮,又火燒了京城。
難以想象如此溫潤謫仙的人殺紅了眼是什麼樣子。
對岸,景瑢似乎也在看她。
她眼前忽然浮現出方才景瑢盯自己胸口的畫麵。
方才著急沒顧上,現在靜下來,即便隔著一麵湖,還是感受到一陣令人窒息的尷尬。
寧曦搖了搖頭,試圖甩掉腦子裏的雜念。
“一個無權無勢又不得聖寵的質子,連名字都比其他皇子少了一字,能有什麼前途?若不是生了一場大病,怕是這輩子都回不來南詔吧!”
湖心亭飄來尖利刻薄的聲音。
“可陛下還是封王賜府,還辦了這麼大排麵的洗塵宴!”
“你懂什麼,這都是做給人看的,一個廢物就是住金屋子也白搭,還是像三殿下那樣才好!”
寧曦看向對岸。
她能聽到,就說明湖對岸的景瑢也能聽到。
上一世,景瑢不得聖心又身體不好,平白受了許多白眼和排擠。
雖然後來他靠著自己一步步走到與景懷瑜平起平坐的位置,但那些日夜隱忍的屈辱早已在他心底生根發芽,最終在她死後被引爆。
救贖任務重開,她得換個思路,上一世硬的不行,這一世就來軟的。
隻要自己替他擋下那些謾罵和陷害,他就不會由一張白紙變成殺人如麻的惡魔。
她也想為他做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