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我叫葉城，是一名警察，今年35歲。

14年前，也就是我21歲那年，剛剛進到警隊實習的時候，就遇上了一起震驚全國的連環殺人案，並且就是發生在我們市裏。

當時，在短短兩個月的時間裏，就有五名年輕女性接連被害。並且，被害人與被害人之間，沒有絲毫的關聯，想查她們的人際關係，也無從入手。

之所以能判斷出那是一起係列殺人案，依據就是，每一位死者被殺害之後，凶手在用殘忍的手段殺死被害人之後，都會在她們的頭上係一個紅色的蝴蝶結。

這個細節，還是我的師父最先發現的。我的師父叫陳建軍，在警隊絕對稱得上是傳奇人物，幾十年來，市裏發生的很多棘手的大案要案，都是經他的手破獲的。

當時，在第一名被害人的頭上發現紅色蝴蝶結的時候，師父就覺得很可疑。雖說這種紅色蝴蝶結在當時的女生群體之間很普遍，但師父卻敏銳地察覺到，那個紅色蝴蝶結，跟這名死者的整體妝扮很不搭。

果不其然，通過了我們對死者生前關係比較密切的好友們，還有家人們的走訪，他們都一致表示，都沒有看到過死者生前戴過這種蝴蝶結。

接下來，師父的直覺也應驗了：凶手還會再繼續殺人，並且，凶手每殺死一個人，都會給死者戴上這種蝴蝶結。

雖然說，這個蝴蝶結，算是凶手留給我們的一個重要線索，可能是在暗示我們什麼，也有可能是對於他自己來說，有著某種特殊的意義。

但是，這也無法成為破案的突破口。畢竟，全市的商店、超市，賣這種蝴蝶結的太多了，並且，又不能肯定凶手是從本地買的，他可以在實施犯罪計劃之前，到其他地方去買。

因此，師父提出了一個新的排查的方向。查一下我們當地近幾年所有非正常死亡的女孩，年齡在13到25歲之間的（因為這種蝴蝶結通常都是這種年齡段的女孩喜歡戴）。

如果從中查到有生前喜歡戴這種蝴蝶結的女孩，那就重點排查她的親人。

隊裏的同事們聽完師父的這個排查方案之後，都紛紛覺得很犯難，畢竟，非正常死亡，包括疾病、意外事故等等，波及的範圍太廣了。

但局裏的領導們都讚同師父的這個觀點，於是，我們就隻能從命。而首當其衝出去跑腿的，就是我這種菜鳥級別的。

開始行動之前，師父又補充了一條，這類非正常死亡的人群，查近五年內的即可。

我們分成了多個小組，分別去往醫院、殯儀館調查檔案，查到符合條件的人選之後，再由另外的同事前去走訪排查。

這項繁重又瑣碎的工作，一連持續了一個多星期，都沒有取得絲毫實質性的進展。並且，當我們得到了一條壞消息，凶手再次作案，又有一名年輕女性被殺害的時候，同事們紛紛心力交瘁，甚至陷入了沮喪的情緒當中。

大家都禁不住開始懷疑，是不是我們的排查方向出了問題？或者，那個蝴蝶結，是凶手故意留下來迷惑我們，擾亂我們的視線的？

眼看著案件的進展有一次陷入到僵局的時候，師父仍然是一副從容不迫的態度，有條不紊地主持著工作。

現在，凶手已經是第五次作案了。

師父辦公室的牆上，掛著一張本市轄區的地圖，上麵之前用記號筆圈了四個點，都是之前的案發地點。

師父標記好了第五個案發地點之後，皺著眉頭，仔細盯著地圖，點起了一支煙。

我跟另外的幾名同事在一旁安靜地看著，不說話，生怕打擾到師父的思路。

接連抽完了四五根煙之後，師父原本皺著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神色也豁然開朗了起來。

師父指著地圖，說出三個位置，是他根據凶手每次作案和拋屍的地點，分析出來的凶手的“心理安全區”。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排查這三個區域的符合條件的人，肯定會有收獲！

縮小排查範圍之後，果不其然，過了兩天就有了重大收獲。

我們查到，其中一片區域的居民中，有一位名叫徐小莉的女孩，在兩年前死於一場交通事故，時年19歲。

通過我們對其生前的同學、好友們進行的暗訪，徐小莉在生前，確實喜歡佩戴這種紅色的蝴蝶結。

掌握了這一條重要的線索之後，師父立刻帶隊，組織我們一同前往徐小莉的家，對其家人進行傳喚接受調查，並對他們家進行搜查。

當我們進到徐小莉生前的房間，對其遺物進行搜查的時候，在其中一個櫃子裏搜出一整盒蝴蝶結，各式各樣的，都是她生前戴過的。

他們家裏，一共還有三口人，父親徐天明，母親蘇萍，還有一個弟弟徐剛，當時17歲。

見我們找上門的時候，徐小莉的母親蘇萍神色很淡定，很坦然地跟對我們說了一句：“這些都是我幹的，跟他們爺倆一點關係也沒有，你們帶我走吧。”

說完，就朝著我們伸出兩隻手，示意我們把她銬走。

這時候，徐天明忽然冷冷笑了一聲，說：“想不到，你們這麼快就找上門來了，比我想得快了一步。她一個弱女人，會有膽量去殺人嗎？人都是我殺的，要抓就抓我一個好了。”

這時候，一位前輩嗬斥了一句：“少廢話，你們都要跟我們回去接受調查。有什麼話，到了局裏之後，再慢慢說！”

把他們三人帶回到隊裏之後，同事們分成三組，把他們分別帶到不同的審訊室進行訊問。

審訊室裏，蘇萍還是一個勁地在說，人都是她殺的，把他們父子兩人都放了吧，這事跟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並且，準確地說出了每起案件的時間和地點。

但是，當我們根據在案發現場掌握的詳細情況，搜集到的證據，問起關於案件的一些細節性的問題的時候，蘇萍卻是一副遮遮掩掩的樣子，或者幹脆來一句：“確定了人就是我殺的不就得了嗎，還問這麼多幹啥？”

其實，從她那種飄忽不定的眼神裏麵，我們就已經看出，她對我們問起的那些細節性的問題一無所知。

另外的一間審訊室裏，麵對著我們提出的大多問題，徐剛都是一個勁地在搖頭，說他真的不知道。從他那種膽怯的眼神裏麵，就基本可以斷定，他沒有膽量去殺人。更何況，他當時隻是一個17歲的孩子。

徐天明是師父親自審的，麵對師父提出的每一個關於案件的細節問題，他的回答跟現場的情況都很吻合。

而且，經過我們後續的調查，現場遺留下來的一些線索，也都和徐天明很符合。

經過他進一步的招供，我們從他家的院子裏，也搜出了他所藏匿的作案工具。

證據鏈完整，這起案件也成功告破了。

當我們問及徐天明為什麼要殺害這些無辜的女孩的時候，徐天明的眼睛裏麵露出了禽獸一樣的光芒，說：“我就是覺得老天爺太不公平，為什麼我女兒年紀輕輕的，命就被奪走了？憑什麼她們還能活得好好的？看到跟我女兒年紀差不多大的女孩，我就嫉妒，就想送她們下去陪我女兒！現在，我也夠本兒了，你們現在就把我一槍給崩了，送我下去跟我女兒團聚吧，我女兒已經在那邊等著我了！”

當時我也在場，我恨得牙根發癢，渾身顫抖著。如果不是迫於警察的身份，我當場就想衝上去用拳頭把這個禽獸給活活打死。

我指著徐天明的鼻尖罵了一句：“你這個禽獸不如的混賬東西，你想過被你殺害的那些女孩們的家人的感受嗎？”

徐天明則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說：“憑什麼我就要承受失去女兒的痛苦？”

旁邊的幾位前輩生怕我壓不住心裏的怒火衝上去打他，急忙把我拉住。

由於這起案件對社會造成的影響極其惡劣，因此，兩個月之後，法院的判決結果就出來了，徐天明被判處死刑。

徐天明的妻子蘇萍，因為知情不報，窩藏包庇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年。

半年之後，徐天明要被執行槍決的時候，我委托師父向上級領導幫我申請，讓我親手押赴這個禽獸上刑場。

當我和另外幾名同事親手把戴著手銬和腳鐐的徐天明押到了刑場，聽到那一聲處決罪犯的正義的槍聲響起之後，我的心裏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因為我想到，那五名被他親手殺死的女孩，曾經承受了多少恐懼和痛苦，而讓他就這麼沒有痛苦的死去，真的太便宜他了。

如今，14年的時間過去了，當時的一幕幕情形，仍然曆曆在目。

這14年的時間裏，也發生了很多變化。那起案件過去兩年之後，我師父升了副局長，之前隊長的位置，就由他的一個老屬下夏誌強代替了。

五年前，我的一個師哥，也是好兄弟郭聰，在一次追逐罪犯的過程中，不幸被一輛急速駛來的卡車撞傷，盡管沒有生命危險，但是右腿落下了終身殘疾，走起路來一瘸一拐。因此，他選擇退出了公安的隊伍，轉行開了一家網店，每天居家辦公。但是，我們的關係仍然像往常一樣鐵，時常聚一聚。

三年前，我師父光榮退休了。盡管他已經離開了警察的隊伍，但仍然心係他一生所熱愛的職業，如果有棘手的大案發生，他會第一時間以顧問的身份回到隊裏，協助大家工作。

不幸的是，半年之前，我師父在一次體檢中，被診斷出了肺癌，中期。醫生說，如果積極配合療養，保守的估計，還能有三到五年的生存期。

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我盡管心裏麵覺得很難過，但也是在意料之中的。畢竟，師父平時太愛抽煙了。

有句話叫“屋漏偏逢連夜雨”，沒過多久，又發生了一起令大家極為棘手的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