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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惹白茶別惹白茶
小舟十月

第一章

1.

時令入了夏,花店的生意總是很忙。

偏偏這時我的一個員工還回了老家,因此我不得不親自上陣,和另一個助理田田剪花、插花、訂花,把自己忙成了陀螺。

人一旦累了,就容易出現幻覺,比如剛才街角出現的某個熟悉的驚鴻一瞥的身影。

我揉揉眼睛再次確認了下,這時田田又八卦起了她的奇葩婆婆,順便問我:“蘇姐,你婆婆最近沒催你要二胎吧?”

什麼要二胎,怕是就想要個孫子吧。

我手下一頓,下意識瞥了眼手機,想起三天前,那個意外從我老公陳嶽的手機裏看到的,他與我婆婆的對話,婆婆說:

大寶你這次小心點處對象,可千萬別被你老婆發現了。

2.

其實我發現陳嶽不對勁已經有三個月了。

陳嶽和我是相親認識的,他是做房產銷售工作,不抽煙不喝酒,唯獨愛健身。他一米八的個頭,配上八塊腹肌、利落的短發和不錯的五官,人群中乍看到,難免多看一眼。

想當初,我恐怕就因這多看了一眼,才造就了這段孽緣。

那時候是陳嶽先追的我,用田田的話說,我的外貌氣質和穿衣打扮,屬於好嫁風。

不過我知道陳嶽追我並不是因為這個,而是我家商鋪的那塊地——一直有傳言說那裏要通地鐵,一旦地鐵開通,商鋪價值至少翻五倍。

三百萬,對陳嶽這樣的打工族來說,顯然不是小數字。

但也是因為傳了幾年都沒有真動靜,所以陳嶽這次恐怕是忍不住了。

女人的拜金通常會被男人的真感情打敗,可男人不會,這是我媽教我的道理,我媽隻是個小學老師,但我覺得有些事的確需要從娃娃抓起。

“怡然,你和小嶽這周末回來吃飯嗎?”我媽的電話如約打來。

陳嶽已經有三周沒回去了,如果這周他再不回去,我怕我爸媽看出些什麼。

“我媽想小柚子了。”我對陳嶽說著,整理完小柚子的英語繪本,順便又將幾包兒童益生菌裝進了那隻用了幾年的大英博物館帆布袋裏。

從我所在的濱海市開車到我娘家的潞城市需要三個小時,時間不算長,可總有人看不慣。

“怎麼,大寶這周又要往她娘家跑?”婆婆的不滿總是第一個到來。

“媽,我們確實有一陣沒回去了,丈母娘想小柚子了嘛。”陳嶽摸著我女兒的額發,眼睛卻溜溜轉著,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

我心沉了下,也故不做聲。

3.

三個小時,從國道轉省道,一路高速馳騁,激情的音樂回蕩車內。

陳嶽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出汗,眉梢眼角卻是掩不住的亢奮。

獵手在狩獵前,總會表現出高度的專注和亢奮,我看破不說破,這時小柚子一句:“爸爸,我困了,好吵。”

話說完,人便歪倒在我懷裏睡著了。

陳嶽這才不太耐煩的將音樂聲調小了,他的態度讓我很是惱火,但我努力壓下來,裝作如常的與他討論了一陣最近的工作情況。

“聽你這個意思,今年換車是有希望了?”我看了眼方向盤上的大眾logo,問。

我也是在婚後不久,才知道陳嶽這個人很是虛榮,是寧可攢錢買寶馬的最低配X1,也不願意給女兒花錢報名早教課,更對這輛我陪嫁來的大眾帕薩特橋車是一早看不順眼了。

想來也是因為這些原因,所以在車的副駕駛底,才會多出了那隻歐舒丹的護手霜吧。

還是甜扁桃味的?這可是8件套套盒裏才有的香味,看來對方的家底應該不差。

中飯時間,我們回到了我爸媽家。

鋪著雅致花紋的餐桌上,是一大份剛出鍋的香辣蟹和散著熱氣的清蒸梭子蟹,海蟹的氣味鮮香四溢,引人食指大動。

正是陳嶽最喜歡吃的。

是了,陳嶽尤其喜歡吃螃蟹,幾乎是什麼蟹上市就吃什麼蟹,也不顧及這項開支究竟有多大。

我對此無語得很,倒是我媽總還慣著他,按這喜好來做飯,至於說我爸,則依舊對陳嶽的態度淡淡的。現在看來,我爸當初的判斷才是對的。

“男人的行為就是答案,尤其是一個長得好看的男人。更何況,你們這還是閃婚。”

全家表麵其樂融融的吃完了飯,陳嶽和我爸照例去陽台抽煙,小柚子和我媽去主臥午休,而我則躲進了自己曾經的房間。

隻有回到這個熟悉的地方,才讓我真正覺得安全。

我從褲兜裏摸出手機,後背抵著門深呼吸了片刻,這才從相冊的垃圾站裏調出了前天從陳嶽手機裏拍到的照片。

——一張藏在某團微信小程序裏的博物館訂單。

會選擇從小程序裏下單,陳嶽顯然是個熟手,不過按這個進度,看來那位是還沒得手。

又至於說我為何是從垃圾站裏調出來照片?

這自然也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為防著他偷看我的手機。我調出微信通訊錄,凝視著名單裏的某個ID,猶豫著是否應該“顧全大局”,然而……

4.

下午三點多的時候,天色轉陰,眼見一場暴雨將至。

小柚子在我媽房間裏睡得迷迷糊糊,忽然不知怎麼的就發了燒來。

娘家沒有額溫槍,她又不愛用水銀體溫計,我們費了半天勁兒才量出了溫度。反觀陳嶽一路心不在焉,時不時拿出手機來看的模樣,直讓人想把體溫計甩在他的臉上。

不久,他的手機鈴聲響起,在一個人跑去陽台抽了半根煙後,便匆忙拿起了外套:

“爸、媽,實在對不住,我公司有急事兒,我得回去一趟。”

“啊這,但是小柚子現在這個情況……”我媽急了。

“對方是個大客戶,我不敢得罪,這次隻能麻煩您二老先照顧寶寶了,我真得走了。”他說著已經著急的拉開了大門,我心中一聲冷笑,嘴上卻是柔聲開口:

“沒事的爸媽,不行我們晚點開爸的車去醫院,老公,你一會兒是要用車的對吧?”“當然。”

我點頭,不再看他,低頭照顧起了小柚子。

在陳嶽離開的幾分鐘後,我爸才終於道:“怡然,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還有,你剛才的戲過了,戲過了,就不像真的了。”

我不接腔,片刻後,聽我爸又道:“秦賀要回來了吧。”

提到這個名字,我這才心中一痛,扭頭盯向了麵前的白牆。

5.

兩個小時後,小柚子總算退了燒。

我們最終也沒去醫院,事後,我虛脫般獨自躺在曾經的單人床上發了會兒呆,便打開了藏在手機某個文件夾裏的app。

三天前,我偷偷在那輛大眾車中藏了一隻袖珍監聽器。原本我也不屑用這樣的手段調查他,但如果陰謀詭計隻能被壞人使用,那做好人豈不是太吃虧了?

等待的期間,我婆婆給我發來了一條語音,說讓我帶些家產的水果回去,小柚子愛吃。

我心說哪裏是小柚子愛吃,分明就是她自己想吃了。

有些人,真是占不到便宜就是吃虧啊。

我回複了個「好。」

接著閉上眼,回想起最近發生的樁樁件件,我到底是什麼時候發現陳嶽不一樣的呢?

他原本就是個注意形象的人,發膠、男士香水、護膚品一樣不少,像他這樣的人,其實很難從他忽然變得更注意形象這件事來判斷,而是……

加班多了、飯局多了,各種不在家的理由多了。但更重要的是,他每次出門前和回來後,眼神裏總多了一種難以掩飾的愉悅。

甚至,不知何時起,他的手機上屏幕上還偷偷裝上了一塊防窺膜。

如此種種,實在就像一隻偷腥的貓。

可笑的是他還以為自己藏得很好。

想到這,我忍不住笑出聲來,百無聊賴間,隨手調開了家中的監控。

我與陳嶽的房子位於濱海市,這裏常有台風天氣,為了防止自己忘記關窗,我不時會用攝像頭檢查房內情況。

也因此,難免就會看到我婆婆的各種“怪異”行為:

比如現在,她貓著腰,將房間裏所有能打開的衣櫃、櫥櫃、書桌抽屜等等都打開來挨個檢查,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家裏進了賊呢。

我當看個樂子看著我婆婆的表演,恰此時,那隻放在車內的監聽app裏有了動靜。

6.

因為信號問題,那錄音播得略有斷續。

耳機裏,他們談話的內容從“今年的房價”到“神州十三號”,再到“你這口紅是真斬男色”。

而不變的是,在他們的故事裏,我不是蘇怡然,而是“那個女的”。

窗外的天不知不覺已經黑了,雨越下越大,暴雨拍打著窗框,模糊了人的視線。

一場快五年的婚姻,原來我才是不配擁有姓名的那個。

我無言,在放下藍牙耳機後長歎了口氣,最終點開微信的通訊錄,找到了那個ID叫Think,頭像是ThinkPad紅點鍵盤的人。

「可以準備行動了。」我敲下一行字。

「1。」對方秒回。

隨即,關於陳嶽今天那位“大客戶”的檔案也發了過來:

夏晴,27歲,163cm,本科學曆,某國有銀行分行櫃員,其父是該銀行分行的處長。配圖是一張夏晴自拍照的截圖,以高檔餐廳作為背景的網紅風擺拍,再看定位,果不其然是米其林三星,還不經意的曬出包包的LOGO一角。

不是LV不是Gucci,也不是Chanel,而是Celine的黑金凱旋門。

哦,原來是這種自我定位的小美女。

我托腮,片刻後,鬼使神差般將床底早早收起的那一個大紙箱搬了出來。

陳嶽曾經問我,那些蒙塵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我笑說是九年義務教育時沒處理的舊書。

但事實上,以往我每年過生日,我爸都會送我一隻奢牌包。從LV的經典老花托特到Dior的戴妃包,再到Chanel的Le boy黑色金扣……

該有的我都有,包多到家裏放不下,可後來我認識了秦賀,就不再用它們了。

我對秦賀說,我最喜歡大英博物館的帆布袋。

之後他出了國,便給我寄各個博物館的周邊帆布袋,很快,我便成了一個集郵大師。

但那隻印有大英博物館安德森貓咪的帆布袋卻是我用的最多的,時日一久,它便出現了磨損,像一隻買菜用的舊布袋子。

後來我們分開,我與陳嶽相親結識,沒多久,陳嶽便大方的送了我一隻coach的白色托特,但我卻很少背它,陳嶽每每問我,我都會微笑著說,太貴了,我不舍得用,老公你對我真好。

對此,他很受用。

看吧,有些男人就是這樣,總以為自己是火眼金睛,可惜不僅真假不分,還洋洋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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