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落地窗在冬日灰蒙蒙的傍晚透出淡淡橘光,色香四溢的餐桌等著歸家人。
「老公,到哪兒了?」
「對不起老婆,突然有事今晚要趕回項目上!愛你,老婆辛苦了!」
掛了電話後,我的手機屏幕躺著一條信息提示。
“您的車正在駛入南山路希爾頓酒店停車場。”
季明宇不知道他的車早被我偷偷綁定了停車自主繳費係統。
希爾頓...
那是林瀟住的酒店。
林瀟,是季明宇的前女友。
愛我?辛苦?
季明宇說的真順口,一天十遍都嫌不多。
謊話說得太好聽,我都快信以為真了。
今天是季明宇生日,說好了一起過的。
我握住手機的手指關節有些發白,整顆心像在被千刀萬剮一般。
許久後。
我抬頭看了看發膩的菜,坨了的長壽麵和塌陷的慕斯蛋糕,給季明宇發了條微信。
「一年到了,我們該離婚了。」
也許房子太大,我感覺有點冷,下意識用雙手抱住自己,好像這樣便能得到溫暖。
這套精裝大平層是去年剛換的。
從八十平換到了兩百多平,房子越換越大,季明宇回家次數越來越少。
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我們也曾在出租房的單人床上緊緊相擁,幻想著買房子以後的家。
我們討論沙發的款式,窗簾的顏色,房間用木地板還是貼瓷磚。
那時候沒錢,卻幸福。
大一,我就看上季明宇了。
大學生歌唱比賽,季明宇在台上唱了首粵語版《月半小夜曲》。
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像鼓點一樣隨著音節敲進我的心。隨著舞台燈光流轉,他棱角分明的臉更加凸顯英挺的輪廓。
他唱歌時非常投入,飽滿的情感非常直接地輸出給觀眾。
季明宇當時得了季軍,輸給了技巧。
但那晚,他在我心中就是冠軍。
第二天我破天荒的找人打聽這個人。
得到消息,季明宇是工程管理學院的,有個外校跳舞的女朋友。
第一次心動還未開始就被扼殺。
但心裏裝著的人,即使知道他與我無關,還是不自覺遠遠地,又默默地關注著。
季明宇報的社團,參加了什麼活動,我都了如指掌。
不知這份深埋的情感動了哪位神,大二那年夢裏的蝶煽動了翅膀。
工程管理學院要和會計學院聯手舉辦活動了。
那時,我一直都是係裏一二名,出名的書呆子。這種類型活動我一般都不參加的,而且那個節骨眼我正在備考證書。
同學們熱火朝天的討論活動相關流程,季明宇的名字無意間撞入我腦中。
季明宇要去!
他分手了!
我哪還有心思看什麼書。
一定要去!
心裏有個聲音一直提醒著我。
那幾天我的嘴角總是不自覺上揚。
為了見季明宇,我約著閨蜜花重金買了條裙子,還跟著室友學了化妝。
這種活動我沒經驗,隻有默默坐在角落看著季明宇。
當晚他那麼耀眼,像社交達人一樣到處流竄。
有其他師兄想來和我攀談,我反映淡淡,態度敷衍,慢慢地沒人來了。
我等著季明宇來開推開這扇門。
就這樣等著,一直到季明宇去廁所中途離場。
“哥們兒,走!明宇被打了!”
是季明宇室友在喊。
打斷了手。
不知哪來的勇氣,我不矜持了,像隻離弦的箭衝到季明宇身邊。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半夜去醫院,也是第一次踏進警局。
折騰了一夜,起因就離譜,季明宇上廁所走錯房間,抱著別人的女朋友不撒手。
半個月後,病房裏。
「屈玥,你是不是喜歡我?」
季明宇仰著頭問。
暗戀突然被當事人看破,我一慌,把粥打灑了,流了我一手。
是了,這半個月我學校醫院天天兩頭跑,送湯又送粥,其中心思不難看穿。
「我...我...就是喜歡啊!」
我感覺心臟要從嘴裏跳出來,結結巴巴的說出念了好久的話。
「那我們試試。」
季明宇一邊說,一邊拿起我的手一隻一隻仔細擦拭,擦完後又把那隻手牢牢握住。
即便手上還殘留粥的黏黏沾沾,他也不在乎。
季明宇的手,好暖。
那些甜蜜的回憶竟如噩夢般,讓我一整晚沒睡。
天色漸亮,我才意識到今早公司有個例會要開。
衝了澡,灌了兩杯黑咖,我才勉強提起精神。
添越工程管理公司是季明宇一手創辦的,他管業務,我管財務。
季明宇畢業時進了一家大型建築公司跟了個大佬,在大佬的支持下他籌建了管理公司,變相屬於大佬的子公司。
這些年添越項目做得好,大佬給的機會也越來越多。雖說不能讓季明宇躋身上流,但在朋友圈還是多了些談資。
當初公司籌建,我便從事務所辭職來幫忙。
為了給季明宇節成本,做內務跑外勤都是我一個人連軸轉。
想當初為了他,保研我都放棄了,這點苦算什麼?
好在三年來,我在公司也有了一席之地,財務部基本搭建成型。
昨天給季明宇發了離婚信息後,他一直沒回。
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在逃避玩消失......
我不太想主動給他打電話,直接叫了秘書來問。
我想,今天的會議他必定要參加的。
「季總連上線了嗎?」
「屈總...季總已經在會議室等您了。」
秘書有些詫異我的問題,表情管理一時沒做好。
「哦?居然人來了。」
我無視秘書的怪異,擺手讓她出去後,自嘲的笑出聲。
是了,自己男人的行蹤都不知道,不好笑嗎?
會議室。
我有條不紊的彙報完季度數據和幾個比較大額逾期,便煎熬的等著會議結束。
季明宇脖子上像吻痕一樣的東西太耀眼,一直盯著看我眼睛有點痛。
隻有林瀟才會被他偏愛吧!
明知開會影響不好,還讓她留下痕跡。
一想著同床八年的人昨晚可能抱著別的女人激情歡愉,我胃裏一陣翻騰。
季明宇見我臉上有些白,在桌下的手捏了我一下。
好像更惡心了。
不管同事們八卦的眼神,我甩開季明宇的手,疾步跑向衛生間。
早餐本來就沒吃什麼,全在幹嘔。
不一會霧氣就布滿眼眶,一時分不清是淚還是什麼。
安靜的空間裏突然響起悠揚的手機鈴聲。
看了眼來電姓名我不想接,直接掐斷了。
是季明宇的媽。
從三年前就一直催我生孩子的婆婆媽。
剛結婚那會兒我和季明宇忙著奮鬥未來,怕給不了好的物質條件給孩子,一直沒要。
等到公司有了氣色,發現懷不上了。
跑了各大醫院,做了各項檢查,結果我們都沒問題,醫生建議回家調理身體。
從那會兒開始季明宇的媽就尋了各種偏方幫我們備孕。
擦的藥,喝的湯,就連床的位置都因著迷信換了幾個方向。
最惡心的是我還吃了胎盤。
我愛季明宇,整天心心念念想給他生孩子。
我也尊重他不太好相處的媽。
但現在想想生孩子是兩個人的事,憑什麼都是我吃?
真傻!
所以從見過林瀟後,我便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