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我爸出車禍了。

就在來接我的路上。

我媽生我時難產而死，我爸覺得我媽是被我害死的，所以他向來不喜歡我。

因此五歲後，我便被他送去小鎮，和外公一起生活。一直到現在，我都沒有和他見過麵。

我提著行李站在原地，恍然間想起了昨晚做的夢。

有些荒唐，卻又讓我不得不重視。想到夢裏的那一幕幕令人窒息的場景，想起我淒涼死去的慘狀。

我的後背也跟著發涼。

好半晌，我才給秦時安打了電話。沒等多久，他便出現在機場。

“回家？還是去學校報道？”

秦時安是我定了娃娃親的未婚夫。夢裏，他是唯一一個一直陪在我身邊的人。

他是書裏的小配角。

可他很聰明，學習很好。高考完後，他本該有光明的未來。

可以繼承秦家的一切。

卻因為我故意傷害薑媛，替我頂罪坐牢，連高考都沒有機會參加。

直到我死，他都沒出來。

我看著他，鼻子有些發酸，眼睛也微微發澀。

我道：“去市醫院。”

“哪裏不舒服？”他表現得有些緊張。

他還不知道我爸車禍的事情。

而我對他的愧疚越深。我看著他，認真道：“時安，陪我驗證一件事。”

秦時安一臉疑惑地看著我。

我笑了笑，“我想上京大。”

他摸了摸我的腦袋，雖然奇怪，卻也笑道：“上京大還不簡單？想上咱們就一起。”

我們上了車。

沒一會兒，便到了醫院門口。

我深吸了一口氣，隨著記憶，來到了病房門口。

病房裏。

薑媛正紅著眼眶哭泣，而我爸慈愛地給她擦拭眼淚。

我大哥薑甚和二哥薑深一邊守著我爸，一邊安慰薑媛。

嗯。

父慈子孝、家庭和睦。

有些刺眼。

有點讓我發恨。

似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我爸抬起頭時，正好與我對視。他愣了一下，才躊躇著開口。

“南星？”

他好像有些不認識我。

也對，被送去小鎮後，十幾年他從沒來看過我一次。

又怎會記得我？

“災星！”

就在這時，薑深突然惡狠狠地罵道：“真不知道你回來幹什麼！害死了媽不夠，還想來害死爸嗎？”

話音剛落，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

他們所有人都把我媽的死怪在我的身上。

可我難道不無辜嗎？

我冷笑了一聲，鼻子微微發酸。

果然和夢中如出一轍。

驗證成功。

秦時安想幫我罵回去，卻被我拉住了手。

我搖了搖頭，這時，薑媛站了出來，她擰著眉不滿道：“二哥，你怎麼能這麼說南星姐姐！”

“你快給南星姐姐道歉！”

好一朵小白花，多麼單純無辜。

薑深白了我一眼，很不服氣，而薑甚從頭到尾隻看了我一眼，卻並不說話。

我噙著笑看向薑媛，“哪位？我媽還生了個妹妹？”

我爸臉色一白。

他解釋道：“媛媛是我收養的孩子……”

“嗯，薑先生，您挺善良的。”

我打斷了他的話。

或許是薑先生幾個字刺激到了他，他有些難堪，“南星，我是爸爸。”

我諷刺一笑，“自己的親生女兒不養，給別人養女兒。”

“您真是大善人。”

說完，我拉著秦時安就走，還沒走幾步，就被薑媛抓住了手。我有些嫌惡心，甩開了手。

不料薑媛踉蹌兩步，竟是一頭撞在了牆上。

挺大一聲，還出血了。

2

薑媛捂著頭，含淚看著我，“南星姐姐……”

欲語還休。

我看著都替她可憐。

果然，薑家兩兄弟連忙跑了過來，就連我那腿受傷的爸爸，都掙紮著起來看。

薑深一邊緊張地將她扶了起來，一邊咒罵我。

“二哥，不怪南星姐姐推我，都怪我自己沒站穩。”薑媛哽咽道：“她才是薑家的親生女兒，我不過是占了她的位置，她恨我打罵我都是應該的。”

“我管她什麼親生女兒！”

薑深冷冷道：“媛媛，在我眼裏，你才是我的親生妹妹！有些人以為自己占了血緣，就為所欲為！又蠢又壞，惡心死了！”

“我一輩子都不會認她！”

我的手腳有些發涼。

由內而外。

我還未說話，秦時安卻沒按耐住，一拳狠狠砸向了薑深。薑深被砸懵了，拉著薑媛不受控製地退了好幾步。

“秦時安！你什麼意思？！”薑深怒吼。

秦時安則是轉頭握緊了我的手。

他的掌心微暖，讓我的心也跟著熱了幾分。

我笑著看向薑深，我說，“我也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你們。”

我向來要強。

書裏的我要有多絕望，才會選擇割腕自殺？

無視薑甚和我爸驚詫的目光，我拉著秦時安就走。

我不想回薑家膈應我自己，也沒有跟秦時安回秦家。

我定了一家酒店。

夜幕落下，我站在窗邊，看著燈紅酒綠的世界。

突然笑了。

我還有大好的未來，沒必要浪費在他們身上。

既然上天給我預警，這一次，我和秦時安都要好好高考，圓我們本該擁有的大學夢。

第二日，我去學校報道。

班主任看過我的資料，想來對我還算滿意，一路笑嗬嗬地帶著我去了教室。

“這是我們班新來的薑南星同學，大家歡迎一下。”

零零星星的掌聲響起，班主任讓我選一個位置。

“南星姐姐，你來和我坐吧？”薑媛站了起來，一臉高興地看著我。

我沒理會她，而是在秦時安的目光下，走向了他。

薑媛臉色微變，紅了眼眶，再加之她頭上的傷疤，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

楚楚可憐。

薑深冷哼了一聲，將薑媛拉了下來，“她那種人，不值得你的好心！”

“你忘了她是怎麼害你受傷的嗎？媛媛，你就是太善良了。”

說完，薑深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眼裏滿是警告。

我白了他一眼。

低聲咒罵，“神經病。”

薑深離我不遠，他聽到了我的話，臉色也變得有幾分難看。

“薑南星！”他怒吼一聲。

“二哥，南星姐姐不是故意的。”薑媛拉著他道。

我不想理他們倆，和秦時安安靜坐在位置上寫作業。

沒想到放學後，我竟然被一群人攔在了胡同裏。

領頭的是個黃毛，嘴裏叼著一根煙。

幾個小弟在他旁邊討笑。

我深吸了一口氣。

黃毛是薑媛原身家庭的哥哥，一向疼她。夢裏，他也曾幫薑媛教訓過我，但不是現在。

劇情似乎提前了。

我的身子微僵。

黃毛眯著眼睛，眼裏透露出幾分凶狠，“我從來不打女人，但你敢欺負媛媛，就是觸犯了我的逆鱗。”

“打！”

他一聲令下，好幾個小弟朝我衝過來，我嚇得撒丫子就跑！沒想到剛跑兩步，就撞進了一個人的懷裏。

抬眼，正是秦時安。

他推了我一把，“南星，你快走！”

3

胡同離學校不遠，我趕緊找了保安來幫忙。

到時，我看到秦時安幾乎被他們圍毆。

那一刻，我的心緊緊擰住，疼得我全身發抖！見來了人，那幾個混混全跑了。

我一邊將秦時安扶了起來，一邊顫抖著手報警。

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濕了手機屏幕。

“我沒事。”

秦時安搖了搖頭，他嘴角淤青，明明疼得冷汗直冒，卻還在安慰我，“你沒事就好。”

我緊緊咬牙，對他的愧疚和心疼更甚。

好在秦時安隻是受了一些皮外傷。警察動作很快，晚上就將那群混混抓住了。

第二天。

我正在位置上刷題。

班長突然走了過來，“薑南星，班主任讓你去辦公室。”

“好，謝謝。”

我微微點頭，放下筆，便去了辦公室。

推門一看，班主任沒有，倒是薑家三兄妹在裏麵。

薑甚依舊冷漠著臉。

薑深不屑看我。

倒是薑媛紅腫著眼睛。她見到我，連連跑了過來，哭道：“南星姐姐，你放過劉一哥哥好不好？他一旦坐牢，這輩子就完了！”

“我求你了！隻要你放過他，我做什麼都可以！”

“我給你跪下！”

她說完，猛地一下跪在地上！

我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便見薑深已經將她扶了起來。

他衝我怒道：“薑南星！你怎麼這麼惡毒！”

“你又沒受傷，這件事就算了！趕緊去警察局撤案！”

我看著薑深那張臉，覺得挺可笑的。

“你也是這麼想的？”我問薑甚。

薑甚頓住，他道：“劉一不是故意的，算了吧。”

我突然感到一股寒意。

在此之前，我對他們倆其實還有一點期望。

因為他們是我的兄長，也曾真心實意地寵愛過我。

現在想想，夢裏的我就是貪戀五歲之前他們曾給我的溫暖。

所以才瘋了一般，不顧一切地去挽救那可笑、可悲的親情。

現在，我不需要了。

我冷笑：“不是故意的？薑甚，你眼睛瞎了吧？”

“監控裏他指名道姓要打我，給薑媛出氣。如果不是秦時安，我會好好站在這裏？”

我緊緊握拳，鼻子微酸，“放了劉一不可能。”

這件事不是我說的算。

是秦家。

我轉過身，沒想到還是會掉眼淚。剛出門，便見秦時安在門口等著我。

他輕輕抓住我的手，眼裏的心疼一閃而過，“他們不配。”

我點了點頭。

是的，他們不配我掉眼淚。

這是最後一次。

接下來半個月，我被人排擠了。

不知誰將薑媛給我下跪的事情傳了出去。

她一向人緣好，大家以為我欺負她，所以紮堆孤立我。

但我不介意。

道不同不相為謀。

薑深像有大病一樣，總給我難堪，導致一些想拍他馬屁的人，也時時給我惹些小麻煩。

往我課桌丟一些死老鼠、死蟑螂。

很惡心。

但都被秦時安順手，丟進了薑深和薑媛的書桌裏。

倒是把薑媛嚇得臉色慘白。

這天放學，薑甚突然在校門口攔住了我，“爸出院了，讓我來接你回家。”

薑明義就坐在車裏。

我看了眼薑媛微白的小臉，笑了笑，“好啊，有她沒我，有我沒她，選一個。”

4

“你做夢！”

薑深不知道從哪裏鑽了出來，他罵道：“你算什麼東西！你也配和媛媛比！別給臉不要臉！”

“二哥，別這樣，南星姐才是你的妹妹。”

薑媛臉上怯怯的，她拉了拉薑深的衣角，哽咽道：“要不還是我走吧。”

她轉身欲走，卻被薑深一把拽了回來。

我看到她低頭時，眼裏卻含著的笑意，很是得意。

薑甚卻是一臉糾結地看著我，想勸我兩句，但看到我冷漠的臉時，又閉了嘴。

“南星，你別無理取鬧。”

這時，薑明義從車裏走了下來，他臉上有些難堪，“媛媛長得太像你媽了，我見她可憐，這才帶回家的。你放心，媛媛不會影響到你的地位的。”

薑媛小臉一白。

她也沒有想到，薑明義會那麼輕鬆地說出這話。

我不說話。

薑明義又道：“跟爸爸回家好不好？”

“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麵住了那麼久的酒店，多不安全？”

“嗬。”

我嘴角勾起一抹嘲諷，我知道，他其實不想接我回去。

但他更不想丟臉。

畢竟誰家親生女兒回來，是自己一個人孤伶伶住在酒店的？

他脊梁骨估計都要被人戳穿了！

他來接我，也不枉我在外散布的這些消息。

沒錯，我要回薑家。

因為該是我的東西，我絕不會便宜了旁人。

我冷聲，“我說了，我回去可以，把薑媛趕走。”

“薑南星！”薑深一臉暴怒，作勢要打我，秦時安微微側身，將我護在身後。

他眸子裏滿是冷意。

“爸，她愛回不回！”薑深緊緊握著薑媛的手。

而薑媛也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可薑明義猶豫了兩秒，最終道，“你既是不喜歡媛媛，便叫她搬走吧。”

“爸？！”薑深一臉不可置信。

薑媛的笑容，也僵在了臉上。我順勢上了車，回了薑家。

我讓管家收走了薑媛的東西，住進了原本我的房間。

鳩占鵲巢，總歸是要還的。

第二天，我坐車回了學校。

到教室時，便見薑媛趴在桌子上哭泣，她周圍圍了一圈的同學，都在安慰她。

見我來，她才抬起了頭。

通紅的眼睛裏，是毫不掩飾的恨意。

馬上月考，我不想浪費時間在沒用的人身上。

於是繼續刷題。

中午放學，秦時安被人叫走，我一個人去了食堂。

忽然，一個女生端著湯突然朝我灑了過來。

我連忙避開，卻不料旁邊一個女的，竟是將我推了過去！

避讓不及，眼瞅著臉就要撞在湯上，我腳下一滑，栽在了地上！

“啊！”

滾燙的湯全打倒在我的手上，疼得我一臉扭曲！眼淚唰地一下，便掉了下來。

“不好意思啊！”

漫不經心的女聲響起，幾個女的突然將我扶了起來，“呀，燙傷了，去廁所衝洗一下！”

我掙紮不過，就被她們帶去了女廁所。

砰地一聲，我被推過去，撞在了門上。

疼得我眼冒金星，“你們幹什麼？”

我緊緊咬牙，摸著懷裏的手機，見狀，那女的一把奪過。

“想給秦時安打電話？”她一臉不屑，“他來不了的。”

“薑南星，聽說你把你媽克死了？”

我冷冷看向她，身子微微顫抖。

“敢瞪我！”

她怒道，說完，一巴掌甩向我。我側身躲過，她更怒了，叫其他人抓住我。

“啪！”

她連連甩了我幾個巴掌，“掃把星！你給我記住了，下次再惹媛媛，我就弄死你！”

門外，我卻聽到了薑深的聲音，“她不可憐，她活該。”

5

秦時安找到我時，我正在天台上處理傷口。

“誰幹的？！”

他雙眼猩紅，一副要跟人拚命的樣子。

我想笑，可扯到嘴角，疼得有些令人發昏。

“時安，幫我擦一下藥吧。”

他沉默地接過我手裏的東西，輕輕為我擦藥。

“疼嗎？”

微風輕輕吹過少年的臉。

有一滴淚，落在了我的臉上。

有些冰涼。

我道：“下次不會了。”

劇情早已經崩了。

下次，我不會再讓他們欺負我了。

我回到別墅時，薑甚一臉驚奇地看著我的臉。

“你怎麼了？”

他眼裏好像有擔憂。

我看了眼薑深，冷笑道：“被狗咬了。”

晚上，我有些口渴，出去接水時，聽到了薑深在和薑媛打電話。

薑深對薑媛保證，他會盡快把我趕走，將她接回來。

我的腳步微微頓住。

夢裏，薑媛對我的回來很不安，對薑深越發依賴。

而薑深為了給她出氣，讓人在學校裏欺負我。

但沒今天這麼嚴重。

現在想想，其實也不意外，畢竟薑深為了陪薑媛，甘願降級一年。欺負我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事。

我眯眼笑了笑。轉身要走時，黑暗中突然出現了一道聲音。

“還不睡？”

是薑甚的聲音。

我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差點踩空。

薑甚連忙拉住了我的手。

穩定後，我甩開了他的手。

他眼裏閃過一絲受傷，“南星，你好像對我敵意很大。”

我愣了一下。

陡然想起了夢裏他對我的所作所為。

薑深厭惡我，經常罵我折辱我，薑甚雖然沒有。

可他不跟我講話，冷漠淡然地看著我的笑話，他一直在用冷暴力排斥我回家。

我笑了笑，拿起杯子，將喝剩的水衝過他碰我的地方。

才道：“嗯。”

“為什麼？”

“你難道對我敵意不大？”

我嗤笑一聲，轉身回了房間。

第二天，我被幾個女校霸堵在了女廁所裏。

一桶冷水從頭上澆下來，讓我又冷又驚。

味道難聞得令人想作嘔。

外麵，伴隨著她們的哈哈大笑聲，“薑南星，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也配留在薑家！”

“薑媛才是薑家的大小姐！你個鄉巴佬，從哪兒來的，就趕緊滾回哪裏去！再有下次，姐幾個把你扒光，讓大家都看看你這個不要臉的貨色！”

陳音說完，一腳踢在門上，巨大的聲音讓我身子微抖。

不過，我卻勾起了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