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趙簡言萬萬沒想到，救命之恩在她口中竟隻得了個萍水相逢，有些羞惱又有些悵然。

但他仍不死心，盯著柳長玥的臉繼續問道：“既是萍水相逢，那你為何會同意隨我一道，助我解這蠱毒之謎？”柳莊主親口同他說，這是柳大小姐自己答應的。

柳長玥聞言嘴角微扯，不答反問：“你覺得我柳家治你體內蠱毒，救你性命，是因為兩家關係匪淺，還是因著你與我二哥的交情？”

不待他回答，繼續道：“我柳家習的是這治病救人的本事，自然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那日無論是誰上門求醫，我柳家都會全力醫治。此次一道，不過是我爹娘希望你護我周全，我助你尋得幕後真凶，各取所需罷了。”

瞧見對麵這人的臉色似乎不大好，柳長玥反思是不是說話太過自白，又找補道：“不過，我爹娘也擔心這幕後之人，以蠱毒為禍一方，查清真相也是我們分內之事。”

隻到她把話說完，對麵的趙簡言更加麵沉似水。一旁聽完全部對話的玉竹靠近她家小姐，防止這人惱羞成怒。

趙簡言心中五味雜陳百感交集，先前讓人姑娘不要難為情，原來需要難為情的是他自己！人姑娘不曾與自己搭話，不過是同自己不熟罷了！

他眸下閃過些許狼狽之色，目光對上看過來的少女，少女那雙眸子沉靜無波，充滿了靈動與堅毅。

心中那點羞惱隨之消散，隻餘下淡淡的悵然之感。

他麵對著少女，深深一拱手，“是在下小人之心了，柳家大義果真名不虛傳。”

隨後又道：“在下無甚問題了，姑娘進去吧，外間寒涼。另外，還是方才那句話，姑娘有任何需要都可來找在下。”

柳長玥不置可否，應了一聲帶著玉竹往裏間走去。她剛走了幾步，聽到身後飽含複雜情緒的一聲“嗬”。

——

翌日一大早，晨光從遙遠的天際緩緩升起。

柳長玥對於昨晚的承諾本不當回事，萬事有連翹玉竹，並不需要旁人幫襯，不料這清早便有事要求人了。

“姑娘的意思是，讓在下將她頭發剃了？”趙簡言指著昨晚發現的那人，臉上淡然快要繃不住了，語氣複雜道。

柳長玥以為他覺得自己這番是因為任性好玩 ，忙解釋道：“她這頭發絲多年未清理，如今也沒有清洗的必要了，不如直接剃了去。方才我問過她的，她也點頭同意了。”

這人神誌不清多年，終日蓬頭垢麵，身上的汙垢倒還好說，隻是這發絲已糾纏成團，不知名的蟲子看得人心中發癢，且不知沾上了什麼東西，異常堅硬。

她們隨身並未帶剪刀，隻得用刀去割。玉竹是個力大如牛的，那般力道下的拉扯讓柳長玥都不禁倒吸一口氣，連翹倒是溫柔，隻是割了許久進度不甚理想，這才想到找人相助。

看來看去其他人都在收拾行裝，最後視線便落在了全場最閑的人身上。

趙簡言不知她心中所想，隻是看著眼前這個雖被打理過一遍，依舊臟兮兮的人，心情複雜。

柳長玥視線從他緊繃著的臉，挪至他那修長白皙光滑無痕的大掌，想到連翹所說，這養尊處優的貴公子必定是不願意沾手這些的。

她也不強求，善解人意道：“世子若是不願，那我去尋別人幫忙好了。”

“不必，小事一樁，在下可以。”本就是可有可無的小事，剛許下去的承諾，萬不能第一日就成了空話。

應完趙簡言提起手中的劍，“唰”的一聲拔了出來，銀白的劍身在眼前閃過一道白光，運劍朝那人頭上襲去。

那人原本安靜的站著，在趙簡言拔劍時突然變得不安起來，身體不自覺戰栗起來。

待劍朝自己襲來，她腳步微動身形一轉，人影閃動一霎那便到了柳長玥身後，雙手緊緊抓住柳長玥的胳膊，身體抖抖瑟瑟，嘴裏發出“嗬嗬嗬”的聲音，似十分緊張恐懼。

趙簡言瞳孔一縮，這人身法好快，他還未看清是如何動作，人就移動了方位。

柳長玥感受到胳膊處傳來的顫抖，察覺到她的不安害怕，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順著她的背脊輕聲道：“不要怕，這裏沒人會傷害你的，先前不是同你說了麽，隻是將你發絲剃去。你若是害怕，不如將眼睛閉上，我就這樣牽著你可好？”

胳膊處傳來的戰栗感逐漸平緩，柳長玥對著趙簡言頷首，示意可以繼續了。

趙簡言看著近在咫尺的兩人，雖對自己劍術有信心，此時也略顯猶豫。深深地看了眼神色溫柔悲憫的少女，手起劍落，“唰唰”幾劍出劍神速削鐵如泥般，便把方才困擾她們許久的發絲削下大半。

不過片刻，滿頭臟亂一團糟的發絲變得隻有短短一截，瞧著幹淨不少。

趙簡言在柳長玥驚歎的目光下，動作自然瀟灑將劍收回劍鞘。眼底浮現淡淡的笑意，隻是語氣依舊平淡：“這樣可行？”

柳長玥為這般行雲流水的動作，心中讚歎不已，聞言忙不迭道：“可以了，可以了。”

倆人因著不同的緣由，皆心滿意足。

其樂融融下，趙華上前道：“世子，收拾妥當了，可以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