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宜是個沒什麼氣性的人,以前阿瑪額娘在世的時候,教她的是與人為善的道理。
也就養成了她這種做什麼都不爭不搶,不願意同人爭論的性子。
說是和善,卻在另一種意義上是怯懦。
校長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三尺講台上站的換成了周槐序。
原本趨於安靜的課堂,因為他的到來又炸開了鍋。
不需要校長或者是其他任何的介紹點綴,周槐序隻肖往那兒一站,便自成一派風流。
“自我介紹一下,我姓周名槐序,往後你們的外文課業就由我來負責了。”
崇實學堂裏原來都是些垂垂老矣的先生,偶然見到這樣意氣風發的,便顯得尤其珍貴。
講台下一片歡欣鼓舞,學生們對於這個新的外文先生格外熱情。
直至很久以後,周槐序出現在學堂的那一天還被學生們所津津樂道。
相比較他的如魚得水,令宜就在其中顯得十分的拘謹難受。
除去在北平時學過的國文典籍,其餘的課對於她來說無異於看著有字天書,聽著複雜難懂的咒語。
可是即使這樣,一上午的時光好似也過得飛快。
午間休憩時間不長,秦佩蘭不想他們二人來回奔波,便遣錦兒提著飯盒前去送飯。
飯菜一式兩份,由一人送來,分的清楚卻又有點不那麼明白。
“周夫人囑咐你給姑爺送去一份。”
袋子被錦兒一整個塞進令宜懷中,透過袋子指尖都能感觸到飯菜的溫熱。
“好。”
“那我先回去了,等晚上小姐回來了同我講講學堂裏的趣事。”
送走錦兒之後,令宜拎著飯菜突然有些無所適從。
周槐序應該是還在的,校長為他單獨辟了個房間當作日常辦公的地方。
令宜出來時,瞧見他還在裏麵整理書冊。
她躊躇了一會兒,瞧見走廊上沒那麼多人,才小心翼翼地扣響了門。
周槐序清冽明朗的聲音從屋內傳來,“請進。”
袋子有些重,令宜抱在懷裏單手推開了門。
周槐序坐在桌前,抬頭看見她的一瞬有些詫異。
“怎麼是你?”
他定是在想,早上才說過的在學堂中隻是師生關係,怎麼她就眼巴巴地跑來了。
“周......先生,伯母送來的午飯,叮囑我給你一份。”
令宜從懷中袋子裏掏出他的那份,想要遞給他。
隻聽他說:“放桌上吧。”
除去剛進門時他抬眼看了一下,自始至終他都垂著頭在整理書冊。
埋首在雜亂的書冊當中,他也就施舍了她一眼。
令宜放下東西走至門前時,似有不甘的回頭又看了一眼。
周槐序依舊是手下不停,那還泛著溫熱的食盒也沒能得到他的垂青。
令宜自認為找周槐序的時機沒什麼人看見,卻在出門時和一旁躲在牆角的幾人撞了個正著。
才不過半天,流言便滿天飛了。
那些自詡新時代的青年們,似乎對她這種身上還帶著舊時特點的人,渾身是刺。
令宜坐在窗邊望向外麵光禿禿的枝丫,樹枝粗壯遒勁直直長到二樓的窗邊,可以想見若是春日夏季該是綠蔭如蓋,直衝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