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謝遇回頭。

秋高氣爽，日光正好。

少女立身於金色的日光下歪頭朝他微笑。

因為是新婚第一天，新媳婦頭一天見公婆，沈雪見今日的衣裙比較鮮亮，顏色是喜慶的桃紅色，腰間係著一條同色係的滾邊腰帶，將她的纖細小腰束的盈盈不堪一握。

春竹還細心地為她上了妝，

本就白潤如玉瓷般的膚色，在日光的映射下，透著淡淡的紅暈。

一雙如墨般的眸子更是黑亮清澈。

揚唇微笑的那一瞬間，頭頂的日光似乎都黯然失色了幾分。

謝遇的瞳孔縮了縮，然後在沈雪見察覺到瞬間， 他迅速收起眼底的驚豔，然後移開目光，起身，率先往前走。

沈雪見沒能捕捉到他眼底的異色，見他先走，忙也小跑幾步跟上去。

“阿遇，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一回生二回熟，沈雪見熟練地牽住謝遇的衣袖。

手腕上麵傳來一股拉扯的力道。

謝遇的心也仿佛被什麼輕輕拉扯了一下。

他垂下眼眸，望著那隻扯著他一角衣袖的小手，很想將那衣角衣袖拽出來，然後將自己的手塞進去。

他這角衣袖，太幸福了。

謝遇酸溜溜地想，酸完了，他抬起眼眸，對上少女黑亮的眼眸：“好。”

沈雪見：“......”

他既然都不問幫什麼，這就答應了？

這個時候的謝遇也太好說話了吧？

沈雪見詫異，然後搶在謝遇有蹙眉跡象之前，飛快地開口道：

“阿遇你看，是這樣的，我們呢，現在已經是夫妻了，還是新婚期的夫妻，對吧？”

昨天他們雖然沒有圓房，但是他們已經拜過天地了， 紅蓋頭也是謝遇親手揭下來的。

不是夫妻，但勝似夫妻，所以就是夫妻。

沈雪見：“我爹娘說，新婚頭一天，新郎要牽著新娘的手去見自己的爹娘，如果新郎不牽新娘的手，就表示新郎不喜歡新娘。”

“不被新郎喜歡的新娘，夫家的其他人也都不會喜歡她。”

“大家會嘲笑她，欺負她，給她穿最破的衣服，吃豬都不吃的臭飯臭菜，而且還會被關進柴火房裏麵，不能睡床，隻能和老鼠蟑螂一塊兒睡在地上。”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夫家的人說不定還要把她送回娘家去，這樣的話，新娘子會很慘的。”

“阿遇，我不想被送回娘家去，你能幫幫我嗎？”

沈雪見一本正經的胡說，然後睜著一雙黑亮透徹的眼眸，可憐巴巴地望著謝遇。

主打的就是一個欺負老實孩子。

老實孩子謝遇：“......”

真以為我看不見你眼底的小狡黠？

還有，你是國公府的嫡小姐， 王府上下，誰敢讓你睡柴房，穿破衣，吃剩飯？

我們新房門前的血跡還沒幹透呢。

不過......

這樣的小算計可以多來幾次的。

謝遇忍笑忍得辛苦，怕開口說話笑聲會憋不住露出來，索性一言不發地牽住了沈雪見的手。

用實際行動給於回應。

一次比比一次好說話，沈雪見意外的都想抬頭看看天上的太陽，今天是不是從西邊出來的。

多好的謝遇啊。

多善良的孩子啊。

她上一世怕不是惡魔附體吧，怎麼能狠得下心腸，欺負這樣好的一個人啊。

沈雪見懺悔，很想衝回去潑上一世的自己幾盆冷水，潑清醒為止。

手上的力道忽然緊了緊。

沈雪見收回思緒，仰頭去看謝遇：“怎麼啦？”

謝遇：“別皺眉。”頓了頓，又補充道，“醜，不好看。”

沈雪見：“......”

她還沒反應過來，眉心間忽然覆蓋上一抹冰涼。

謝遇的兩根手指頭摁在她眉間的“川”字上麵，揉了揉，沒揉開，就往兩邊推。

沈雪見：“......”

她沒想到謝遇還會有這樣孩子氣的舉動，一時間忍俊不禁，噗嗤笑出聲來。

眉心的“川”字立馬消失了。

小臉燦爛而明媚，像沐浴在日光下的向日葵。

謝遇滿意地移開手指，誇她：“乖。”

沈雪見：“......”

她笑得更加大聲了，眼淚差點沒流出來，然後笑著笑著，沈雪見的心中忽然驀地冒出一個猜測：

謝遇他......

該不會是故意露出孩子氣的一麵，好逗她開心吧？

她對這個時期的謝遇雖然了解不多，但她重生回來後，有讓春竹去搜集關於謝遇的一切。

謝遇每天幹什麼，吃什麼，穿什麼......事無巨細，她全都要。

而從春竹搜集回來的那些信息上看，謝遇不會像其他的傻子那樣流口水，也沒有將自己弄的臟兮兮的，更不會說傻話做傻事。

人家圈地自萌，安安靜靜地待在自己的世界內，誰也不許靠近。

唯一能跟傻扯上邊的，就是謝遇不通世故，眼中沒有畏懼，看誰都一樣冷，就是皇帝站在他麵前，他也不會給皇帝露一個笑臉。

再一個就是謝遇那說不出緣由的執著：一碗飯要分四個碗裝，吃肉一定得是四塊......筷子也要擺放四根。

他自己用兩根，另外兩根擺在他旁邊。

總而言之，這個時候的謝遇，雖然是個傻子，但也是個高冷且高貴的傻子。

所以，像方才那樣滿身都是孩子氣的謝遇，沈雪見前世今生，當真還是第一次所見。

她忍不住問謝遇：“阿遇，你剛才揉我眉心，其實是故意逗我開心的，對不對？”

謝遇：“......”

被發現了。

要不要承認呢？

......還是算了吧。

他現在是個傻子。

傻子可不該有那麼多心機。

謝遇不答，牽著沈雪見繼續往前走，走了幾步，發現沈雪見跟的有些吃力，要小跑著才能跟上他，於是他將步子的跨度縮小了些，頻率也跟著放慢不少。

沈雪見察覺出他的小動作，心頭不由得湧進大團日光，暖洋洋的。

傻又如何？

不傻又如何？

不傻的人榨幹她最後一絲利用價值，然後像扔破抹布一樣將她扔開。

而傻的人卻將她撿起來，視她如珍寶，為了她甘願赴死。

她娘說得對，謝遇不傻，一點兒都不傻。

“阿遇，對不起。”

謝遇腳步一頓，停下來，狐疑地望著她。

沈雪見眼圈泛紅，深吸一口氣，認真地對他說：“以後，我再也不犯糊塗了，我會好好的......愛你。”

仗著謝遇聽不懂，沈雪見豁出去臉皮不要，大膽吐露心聲。

“我以前被豬油蒙了心，鬼爪捂住了眼，做了很多很多的錯事。”

謝遇：“......”

錯事？是指她和謝臨川的那些事情吧？

沒關係，他原諒她了。

沈雪見：“但是現在我已經認識到錯誤了，我洗心革麵脫胎換骨，我以後一定會好好的待你。”

左右四看一下，確定周圍沒人，沈雪見厚著臉皮說道：“疼你，寵你，護你......阿遇，今生今世，我沈雪見，隻愛你謝遇一人，不管你是人還是鬼，是傻還是呆。”

這些話，從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就開始在沈雪見的心裏麵生根發芽。

長到現在，早已是參天大樹。

沈雪見說完，分開謝遇的手掌，將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的往謝遇的指縫裏麵塞，然後十指交扣住，握緊。

“阿遇，我想一輩子都和你在一起。”

少女的聲音細細的，柔柔的，然而眼神卻很堅定，那份快要破心而出的炙熱，將謝遇的心燙得狠狠一縮。

她說愛他。

她還說想一輩子都和他在一起。

......她今天沒吃錯藥吧？

謝遇的呼吸忽然變得淩亂而急促，望著少女紅潤的櫻唇，他險些失控。

不能失控。

他是個傻子。

......好想扔掉傻子這層皮！

謝遇磨牙，閉眼，狠心不去看沈雪見......不行，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