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咳咳......回王妃,有四個月了......咳咳......”
少女咳得話都說不利索,卻還是勉力維持著該有的規矩。
雲碧笙:“可有咳血?午後至傍晚是不是經常發熱?你一直這麼瘦嗎?”
她問得很快,語氣裏帶著冷峻。
少女愣了愣,有些吃驚:“王妃您......咳咳......如何知道?奴婢確實......是午後愛發熱,以前身上卻也有些肉的,咳咳咳......”
喵的!肺結核!
這幫人!真夠狠啊!
居然找了一個結核病患者給她!
是嫌桓王死得不夠快?
雲碧笙當機立斷地道:“你,退後!在門外等我。”
接著,她轉頭看向那老嬤嬤,這才發現她眼睛紅紅的,眼淚汪汪的。
來不及問她哭什麼,雲碧笙指著屋裏道:“你先進來,快!”
老嬤嬤忙躬了躬身,快步走了進來。下一秒,雲碧笙沒有任何猶豫地把麻杆少女關在門外。
不怪她如此緊張,實在是在這個人人都沒有注射過卡介苗的年代,染上肺結核可是件很麻煩的事,甚至會導致多人死亡!
而她這具身體,可不是原來的那具完整注射過現代各種疫苗的身體了,所以她自己也有暴露風險的。
鑒於此,這次她留了心眼,既然對方送來了一個疑似結核病,那這個老嬤嬤很可能也有問題。
為了防止隱患,她沒有讓老嬤嬤往裏走,而是讓她留在門口。畢竟裏麵躺著個全身都是開放性創口的桓王,萬一再感染點什麼,那可是神仙也難救!
她打量擦眼睛的老嬤嬤,問:“你哭什麼?”
老嬤嬤麵露慚色:“回王妃,老奴沒有哭,而是害了眼病。”
淦!
她就知道!
好你個吳管事!跟她玩陰的!
眼睛發紅,流淚不止,很可能是感染了眼部寄生蟲!
“在這兒等我。”留下這句話,雲碧笙轉身進了內屋。
床上,注射了鎮定麻醉藥品的桓王還在沉睡。雲碧笙閉上眼,默運心念,眼前出現了那片醫療基地。
她在其中穿行,不由分說拿了一大盒口罩、酒精噴霧,接著找到肺結核痰塗片,又取出幾瓶乙胺丁醇、異煙肼片,最後,就在她想拿那台手持眼底檢查儀時,忽然又是一陣天旋地轉!
砰——
她重重地摔倒,抬頭發現,自己已倒在了內屋!
什麼情況?
她這身體......這麼不穩定的嗎?
雲碧笙忙看向手中——好在藥都帶了出來,而她最後抓住的手持眼底檢查儀,雖然跟著摔了一下,但也並沒摔壞。
給自己換上口罩,她走向外屋,對等在那裏的老嬤嬤道:“阿嫲,來這邊坐。”
老嬤嬤愣了一下,才意識到王妃是叫她,她恭敬地跟著雲碧笙走到桌前,卻不敢坐。
“王妃仁慈,老奴身份鄙賤,萬萬不敢坐的。”
雲碧笙:“......”
淦!
她好氣!
這該死的古代!這些倒黴規矩專門是和她對著幹的吧!
從前她是享有話語權的天才醫生,現在她說什麼都沒人聽了,她醫生的權威呢!
揉了揉還在發暈的額角,默念三遍:“尊老愛幼,尊老愛幼......”她擠出笑臉,對老嬤嬤道,
“伸手。”
老嬤嬤愣愣地伸出右手。
“兩隻,謝謝。”
老嬤嬤疑惑地伸出另一隻手。
噗噗——
雲碧笙拎著酒精照著她的手噴了幾噴,隨即遞上一個口罩:“戴上。”
老嬤嬤接過來,照著雲碧笙的樣子往上戴。
見她拿反了,雲碧笙認命地走過去,替她戴上。
老嬤嬤有點不知所措:“怎好勞煩王妃......”
“噓,”雲碧笙指著椅子,“不想讓本王妃發火的話,就快點坐下,給你檢查眼睛。”
老嬤嬤窺著她臉色不好,不敢拂逆,隻得做了。
讓老嬤嬤把頭靠在檢查儀上,她專心操作檢查儀發現,患者眼瞼水腫,角膜和結膜囊內有小蛆蠕動!
果然,是感染了眼底寄生蟲。
不過萬幸的是,感染的不是特別難搞的豬囊尾蚴一類需要動手術的寄生蟲,而是普通的蠅蛆類。
放下儀器,她對一臉誠惶誠恐的老嬤嬤道:“老人家,怎麼稱呼?”
老嬤嬤立刻站起:“不敢當,老奴姓張,大家都叫我張嬤嬤。”
“好,張嬤嬤,你的眼睛感染了寄生蟲,需要及時醫治。”
張嬤嬤張了張嘴,神色驚恐:“王妃是說,老奴眼睛裏長蟲子了?”
“可以這麼理解,但你不用害怕,我會幫你治好的。”此刻,雲碧笙的頭很暈,身體充塞著說不出的難受,但她還是盡力安撫患者的恐懼。
“眼睛感染了寄生蟲,也不是什麼罕見的事,不要聽說眼睛裏有蟲子就害怕,你這眼睛壞了也有些日子了吧?我不說你也不知道裏麵有蟲子,你就當和之前一樣,過一會兒我給你配點藥,幫你把蟲子取出來就好了。”
“謝謝,謝謝王妃......”
望著王妃這張年輕稚嫩的臉龐,張嬤嬤有一瞬間的感動。
她是桓王府的舊人,因為一直做的都是最低賤的差事,從不被重視。一年多以前,桓王出事之後,桓王府上下大換血,那些心腹管事和嬤嬤要麼被抓,要麼被發賣,而她因為不起眼、年紀又老邁,誰也沒把她當回事兒,反倒留了下來。
她像雜草一樣卑微地活著,幹活,染了眼病,也不得醫治。
而這位新王妃,說會幫她治好眼睛......
雖然這位王妃舉止行為是怪一些,她的那些“東西”更是古裏古怪,但經曆了一輩子的風雨,張嬤嬤看得出這位王妃對她是沒有惡意的。
她也並不認為這位王妃會治眼睛,但她好久都沒有被人關心過了。
雲碧笙擺了擺手:“我不管你以前是做什麼的,既然管事把你派過來,你以後就歸我差遣,我當然不能讓你帶病上崗。”
她又給了張嬤嬤一些口罩,“外麵那個姑娘,這幾天盡量和她保持距離,但凡接觸,全程佩戴口罩,回來及時洗手,否則你也會跟她一樣咳嗽的。”
張嬤嬤恐慌道:“小菊......她是癆病嗎?”
哦,原來外麵那個婢女叫小菊。
雲碧笙抬眼看了她一眼:“你隻要按我說的做,就不會有事,至於小菊,我來治。”
肺結核麻煩是麻煩的,特別是在這沒有醫學防護意識的古代,很容易造成人際傳播,所以被當做疫症處理的,這也足可見把小菊塞過來的人,用心是多麼歹毒!
再度打開門,隻見那叫小菊的婢女仍舊捂著嘴咳嗽不止。
“王妃......”
她想行禮,雲碧笙製止了她:“這幾天你不用幹活,先把病治好。這個茶杯你拿著,今天夜裏和明天早上咳出的痰留在裏麵。還有,這幾天你不要接觸別人,就住在右邊耳房好了,飯食和水我會讓張嬤嬤定時放在門口。”
小菊愧窘得厲害,輕聲應了聲“是”,雙手接過茶杯,步履艱難地走向耳房。
本打斷要兩個人輔助照顧桓王,沒想到反倒增加了工作量,果然這個王府是沒人想讓桓王好過的!
想到這兒,她轉身回了內屋,見桓王仍舊在藥物的作用下睡著。伸手摸了摸他的脈搏,雲碧笙心中有了數,閉上眼,她默運心念,準備再去基地裏搞點藥出來。
誰知這一次,她隻朦朧中看到基地的大概輪廓,立刻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