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事部的部長是個最愛嚼舌根的,一向瞧不上楚清意是走裙帶關係進來的,又和大老板顧淮淵不清不楚,沒少帶頭給她難堪。
弄完最後一道程序,她看著被楚清意放在旁邊桌上的紙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喲,楚秘書跟了顧總這麼多年就這點家底啊,連路邊的流浪貓都還有個好心人給搭的窩呢,這是窮酸給誰看啊?”
楚清意麵無表情地盯著她,往日的隱忍煙消雲散,反正都離職了,誰還管會不會得罪,反唇相譏。
“就算是上位,也要有顏有身材,難怪蔣部長在職場上一向安全,酒局上都不怕碰到不規矩的合作方。”
周圍有人沒忍住笑了出來。
蔣荷身材臃腫,說她安全不就是在諷刺她嗎?
“楚清意!”蔣荷氣了個仰倒。
楚清意頭都不抬:“有事?”
片刻,她從手裏拿著的離職書上抬起頭的時候,這才驚覺周圍陷入了詭異的寧靜。
大家低著頭各司其職,目光忍不住地往這邊飄。
楚清意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識回頭看。
顧淮淵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她身後,雖然看起來臉色和平時沒什麼差別,但楚清意跟了他很多年,能察覺到他現在脾氣很不好。
昨晚見到那個男人,他就覺得心裏不舒服,讓人去查了,這才知道原來楚清意身邊還有個他不知道的人,最近剛從海外留學回來在醫院就任,叫趙彥承。
“覺得商場上的銅臭氣配不上你是吧?你多清高啊,剛離職就迫不及待攀上了救死扶傷的醫生,是個男人都要勾搭嗎?”
楚清意沉了臉,隻覺得刺耳:“顧總,看來你一點都不關心下屬,連我是什麼人不知道。”
圍觀的員工們驚詫得瞪大了眼,不敢相信這是一向溫和平靜的楚秘書能說出來的話,還是這麼直白地反擊。
她的厭惡毫不掩飾。
顧淮淵眉目低沉,緩緩浮現出不悅,顯然也沒想到在他麵前低眉順眼的人一下子變了樣。
但是昨天為了逼楚清意去酒局上被折辱,他當著楚清意的麵在手機後台同意了她的離職申請,所以現在楚清意辦理了離職就不再是顧氏的員工,他沒有理由繼續捆住她。
兩人無聲地對峙。
見這兩人要大吵一架似的,看戲的人也不敢再停留,生怕真的吵起來殃及池魚,連忙紛紛退開遠離,連蔣荷都不敢留下。
辦公室的門被蔣荷帶上,室內一片寂靜。
片刻後,不知想到了什麼,顧淮淵忽然心情頗好地挑了挑眉。
不祥的預感在楚清意心口劃過。
果然。
“9號床的病人最近情況不太穩定,我讓人幫你照看了,那你就去醫院裏照顧苑苑吧。”
楚清意霎時慘白了臉。
她媽媽在醫院腎內科住院,9號床。
顧淮淵是想捏著她媽媽的救命稻草來威脅自己 ,然後去給薑苑苑做牛做馬,讓他們隨意羞辱。
周遭聲音在她耳朵裏的嗡鳴中銷聲匿跡,眼中一片黑暗,連顧淮淵都覺得不耐煩的時候,她終於從強烈的不適中回過神來,渙散的目光聚攏,看到了那張不近人情的臉。
“你覺得我欠你們的,現在我已經還了,你憑什麼拿我媽媽威脅我?”
顧淮淵並沒有想到楚清意會提出這樣的問題。
她望著自己,慘白一片的臉上滿是不甘,即便到了這種時候依然誓不低頭,永遠沒有人能折斷她的傲骨。
薑苑苑那樣的大小姐都會露出脆弱的一麵來依靠他,楚清意她有什麼底氣一次又一次和他叫板?
顧淮淵並不著急,因為他是最清楚她軟肋的人。
窗外層層疊疊的雲層將晃眼的陽光遮住,顧淮淵不緊不慢地邁步走到窗邊,嗤笑一聲,忽然伸手往外一指。
“我憑什麼?這棟大樓連同後麵的那些高樓都是我顧氏的產業,隻要我想,以後你在職場上再無立足之地。楚清意,你都跟了我那麼多年該不會不知道吧,財力和權力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強硬的手段,別自取滅亡,明白嗎?”
楚清意摸爬滾打這些年,人情冷暖嘗盡,然而她卻在這個時候忽然感覺到徹骨的寒冷,意識到自己隻是最渺小的、朝生暮死的蜉蝣。
見她終於沒了那股淩厲的傲氣,顧淮淵笑意更深了,深諳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的精髓。
過猶不及。
他從楚清意身邊走過,手拉開了辦公室的門,留下最後的話。
“我可以幫你找到想要的腎,前提是不要想著忤逆我。”
楚清意站在原地,緩緩仰起了頭,閉上眼睛。
薄薄的眼皮難以抑製地顫抖著,眼角有些濕。
她不會哭,但最後還是會妥協。
隻要她一日技不如人,顧淮淵就會是這場博弈中的贏家。
當天中午,楚清意還是來了醫院。
顧淮淵有意羞辱,這次楚清意經過保鏢的搜身之後才被放進了走廊。
楚清意麻木地敲響了病房的門,聽到裏麵傳來薑苑苑的聲音:“清意,是你來了嗎?”
楚清意推開門,客氣又疏離,朝她頷首示意。
“晚上好,薑小姐。”
白天那個失態又真實的楚清意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對人對事的態度向來都是這個利落幹練的漠然模樣。
薑苑苑臉上親昵的笑意僵住,無措地看向正在給她削蘋果的顧淮淵:“淮淵......清意是不是生我氣了?”
顧淮淵頭也不抬,帶著命令的語氣。
“楚清意,給苑苑道歉。”
對上薑苑苑的目光,楚清意分明在這個脆弱的女生神色裏看到了得意。
但比起媽媽的健康,這算得了什麼?
她沒有猶豫,朝著薑苑苑欠身,平靜道:“對不起,薑小姐,我沒有生氣。”
顧淮淵動作滯了一瞬,神色複雜。
就連薑苑苑都挑不出半分錯處來,被她這毫不在意的態度噎了一下。
看到顧淮淵的目光落在了楚清意身上,心中一凜,忙開口道。
“清意,我知道讓你來醫院裏照顧我,是委屈你了。你在公司裏那麼厲害,卻要因為我一個不一定能正常行走的......殘廢,白費時間和精力。”薑苑苑眼睛一紅,咬了咬唇,這才繼續說下去。
“是我拖累你了。”
顧淮淵忽地放下了手中的東西,上前來攬住她的肩膀,是楚清意從來沒有見過的溫柔耐心:“別這麼說,我都說了你一定會好起來的,況且本來就是她把你害成這樣的,就算讓她賠你一條命也是理所應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