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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

高考完同學聚會的那天,張栩晨和我表白了。

在眾人的起哄聲中,他說他喜歡了我整整三年,我就是他全部的青春。

他的性格靦腆又害羞,卻偏偏選擇了這麼張揚的方式來表白。

我感動得稀裏嘩啦,點點頭就答應了他。

我和他考上了同一個大學的同一個專業。

但因為我比他高了幾分的原因,所以和他並不在一個班。

這天,張栩晨突然把我拉進了新生群。

裏麵都是我們專業這一屆的新生,還有幾個學姐和學長。

大家在裏麵聊得熱火朝天,張栩晨偶爾會說上兩句,隻有我從頭到尾都在潛水。

我觀察了幾天後,發現群裏一個網名叫蘇白白的人特別受歡迎。

隻要她一發消息,群裏的聊天就立刻被衝到99+。

她每天在群裏分享自己的日常。

比如說今天和小姐妹打麻將輸了五六千。

又比如說她爸媽為了慶祝她考上大學送了她一輛豪車,給她當作小玩具。

再比如說她常常去酒吧,眼睛都不眨直接開幾套神龍套。

群裏吹捧她的聲音絡繹不絕,而她似乎也很享受這種眾星捧月的待遇。

她‘富婆’的名號很快就已經在這一屆新生裏傳遍了。

就連其他係的人都求著要蘇白白的聯係方式。

隨著蘇白白的名氣越來越大,大家對她的長相也越來越好奇。

眾人在群裏起哄要蘇白白爆照,結果她卻怎麼都不願意。

一時間,大家對蘇白白的樣貌展開了激烈的探討。

就是這種神秘感,把大家的好奇心吊到了最高,就連我都好奇得不行。

有人說她不僅有錢長得肯定也特別漂亮,還有人說她肯定是坦克。

我沒忍住也和張栩晨聊了起蘇白白,可令我沒想到的是,張栩晨居然特別討厭她。

張栩晨給我發消息說:“有兩個錢就一副好了不起的樣子,一天天裝給誰看。”

“那些圖片和視頻網上一抓一大把,誰知道它是真的假的?”

“再說了,誰知道那錢幹不幹淨,長相嘛,肯定又醜又搓,連我家默默的腳趾頭都比不上!”

2

張栩晨把蘇白白從頭到腳痛斥了一遍。

他都沒見過蘇白白,以前也不認識她。

可他怎麼會對蘇白白會有這麼大的怨恨。

對一個素未謀麵的女孩子,怎麼會用那樣無與倫比的惡意去揣測。

我剛要給他回消息讓他別這樣說。

但我盯著聊天框總覺得哪裏不對。

我定睛一看,張栩晨居然把應該私聊發給我的話發到了新生群裏!

他的消息一發出去,原本熱鬧的群聊立刻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我立刻私信他讓他趕緊撤回。

可他不知道忙什麼去了,給他打了好幾個電話都不接。

我的大腦飛速運轉,試圖說點什麼幫張栩晨挽回。

但群裏馬上就炸開了鍋,消息一條頂一條,屏幕飛快地滾動,放眼望去全是譏諷張栩晨的。

“就你牛,看見別人有錢算了吧?”

“幾個菜啊,喝成這樣,年紀不大口氣不小...”

我急得直冒汗。

群裏吵得不可開交,直到正主蘇白白親自出場。

她隻淡淡的說:“張栩晨同學,你的猜測並不是一點道理也沒有。”

“但是,我最喜歡看別人被打臉的樣子了,不知道你家的那個默默是不是你說的那樣好看?”

張栩晨還沒開學就已經社會性死亡了。

因為他在群裏備注的是他的名字。

經過蘇白白這麼一說,大家開始掘地三尺的搜索張栩晨嘴裏的那個默默。

萬幸的是,直到開學,他們都沒找出來我。

開學那天,我是我們寢室最後一個到的。

我爸說學校離得家近,晚一點去也無所謂。

四人間的宿舍很小,有兩個上床下桌,另外一個則是上下鋪。

床鋪的鐵欄杆上都貼了寫了名字的字條。

我在下鋪。

而睡在我上鋪的那個女孩子似乎的腿腳不方便,一直在樓道裏和輔導員交涉,要求換床鋪。

我正準備說我可以把位置換給她的時候,隔壁宿舍的女生先我一步開口了。

她站在樓道裏,模樣看起來很清秀,可那張臉卻隱隱約約透露著一股莫名其妙的不協調感。

她滿臉都寫著熱心,她說:“梁老師,我是422寢的蘇明清,我願意和這位同學換床鋪。”

3

蘇明清換到了我們宿舍。

大家一邊收拾著東西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另外兩個舍友都比較靦腆,倒是蘇明清很是活潑。

她從行李箱裏拿出來各種瓶瓶罐罐的大牌護膚品,旁邊兩個舍友的眼睛都直了。

歡歡驚訝的開口:“哇,明清你家好有錢啊,這個麵膜一罐就要七八千呢!”

蘇明清擺了擺手不屑的笑笑:“這有什麼,這東西我都是用來當身體乳...”

她又拿出來幾個小盒子遞給我們,黑色緞麵的包裝,裏麵是一瓶大牌的香水。

她說:“這是我特地挑的見麵禮,以後四年請大家多多關照!”

她笑的很甜,出手又闊綽,大家理所當然的都喜歡上了她,我也不例外。

說起見麵禮,我順勢在行李箱裏翻翻找找,我拿出幾包茶葉遞給她們。

我說:“這是我從家裏帶來的土特產,這茶葉是我家自己種的,很好喝,你們可以試試。”

兩個舍友都笑著收下,可蘇明清接過時,她的手明顯頓了一下。

她嘴角勾勒出一個譏諷的弧度,她很是愧疚的說:“不好意思啊,我的家教不允許我喝這種三無產品,我隻喝幾千塊一斤的茶葉。”

我愣了一下,但當時我並沒有察覺到她話裏的嘲弄。

我笑著和她解釋:“沒有啦,這是遠山,因為是家裏種的,所以我就沒有好好包裝。”

她接過我手中的茶葉,放在手裏顛,一上一下。

下一秒她就笑出了聲:“哇!你好厲害啊,遠山的市場價可是十幾萬一斤呢...”

她把我從頭到腳,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那種極具侵略性的眼神讓我格外地不舒服。

其他兩個舍友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手中小小的一包茶葉。

蘇明清說的確實沒錯,遠山的市場價要十幾萬一斤。

也就是說一泡茶水就要上千塊。

實際上,這種茶葉現在有錢都買不到。

蘇明清顯然比我更清楚這件事情,可她卻舉著手機,對準了茶葉拍了張照片就發到了朋友圈。

文案是:“開學第一天就遇到了超級富的舍友是什麼體驗?十幾萬一斤的遠山茶葉居然是她自家種的,你們別太羨慕!”

她還拿著茶葉,自來熟一般挨個宿舍串門。

在宿舍我都能聽見她在樓道的聲音,她大聲的向其他人介紹這種茶葉多麼多麼罕見。

她說:“我以後可是抱緊了大腿,這茶葉咱們普通人一輩子怕都是見不到一回!”

蘇明清把我吹上了天。

我根本阻止不了她。

每次我想讓她別說了,她卻一本正經的回應我:“你這麼厲害,家裏這麼有錢,必須得讓大家都知道啊,藏著掖著幹嘛,你心虛啊?”

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盯著我一直看。

我一噎。

兩頭的話都被她堵死了,我怎麼說都是錯。

倒不是心虛。

我隻是不喜歡惹是非。

4

在蘇明清大張旗鼓的宣揚下,班上有不少人都知道我家是種茶葉的。

就連張栩晨也跑來問我,他給我發消息說:“你家種的茶葉十幾萬一斤是真的假的?你怎麼從來都沒告過我?”

我默默打字說:“我覺得這沒什麼好說的。”

他還繼續追著問我,我被問的不耐煩,隻好打馬虎眼圓了過去。

我本來就擔心他大嘴巴到處亂說,沒想到我還是低估了他胡編亂造的能力。

他把我吹的天花亂墜,說什麼我上學都是做直升機。

他還把我的照片發在了新生群裏。

他竭盡所能的發揮著自己貧瘠又匱乏的想象力。

甚至把我高中時候的一些可有可無的小事都拿出來改編。

這和他當時評論蘇白白時的那種有些仇富的態度完全不同。

這是我第二次覺得張栩晨很討厭。

新生群裏的輿論開始變向,有些人跟風評論到張栩晨嘴裏的默默確實甩了蘇白白好幾條街。

這不能怪張栩晨狂,因為人家的女朋友真的很有實力。

另一部分人則是懷疑我是富二代這件事的真實性。

畢竟很少人才能見到遠山這種茶葉,隨便拿一包茶葉濫竽充數的話,誰又能知道?

誰知道蘇白白卻說:“大家不要這樣啦,我和陳默是舍友,她給我的見麵禮就是遠山哦。”

我看到群裏這條消息的時候,心頭沒來由的猛跳了一下。

我看向了坐在椅子上的蘇明清。

蘇明清居然真的就是蘇白白。

她似乎有感應一般,抬起頭來衝我眨了眨眼。

群裏的消息我沒有再回應。

因為我隻要說一句不是,蘇明清就立刻跳出來說我都是低調。

她營造出來人設已經讓大家更偏向她。

我說什麼都隻會越描越黑。

我幹脆什麼都不再說,默默的等待話題過去。

從那之後,蘇明清就開始有意無意的接近我。

她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在故意套我的話一樣。

這種帶著目的性的接近讓我沒來由地覺得抗拒。

所以我都和她刻意保持著距離。

我不是在給自己找機會逃離,我是在給她機會。

如果她能明白的話。

軍訓的時候,她故意訂了小一碼的軍訓服。

腰帶緊緊地纏在她身上,顯得她的腰格外的細。

她卸了妝時並沒有那麼好看,甚至連清秀這兩個字都搭不上關係。

皮膚很黑,滿是痘痘和痘印,毛孔也特別粗大。

但是她很會化妝,堪比換頭術。

裏三層外三層的化妝品蓋在她臉上,才能勉勉強強撐得起清秀兩個字。

因為軍訓要早起,她就在前一天晚上化好妝,就算第二天早起也不耽誤她睡覺。

自我介紹時,她高貴得像隻白天鵝,她抿著嘴說:“大家好,我是蘇明清。”

她又開玩笑的說:“我之前還說要打張栩晨同學的臉呢,沒想到是我被打了臉,默默不僅長得漂亮家裏還特別有錢,小醜竟是我自己。”

5

她話音剛落,周圍就窸窸窣窣響起議論的聲音。

眾人的眼睛都黏在她身上,還夾雜著時不時瞥向我的目光。

軍訓快結束的時候,有一場彙報演出。

蘇明清加入了跳舞的方隊,她每天都在練舞。

白天晚上不眠不休的放著音樂,有一種不顧我們其他三個人死活的拚命勁。

我有些忍不了,和她說小聲一點。

她就會委屈巴巴的轉過頭說:“啊,真是對不起吵到你們了,但是我太笨了,沒有別人學的快,我真的不想到時候出醜...”

我又被她噎住了。

她這話的言外之意不就是,我知道我有錯,但是我是不會改的。

其他兩個舍友給我遞眼色,讓我別說了。

為了四年的和平,大家一般都會選擇忍氣吞聲。

彙報演出那天,台上的蘇明清站在C位,穿著小一碼的軍訓服,腰線隨著她的動作若隱若現。

我下意識的看向了張栩晨。

他的眼睛和別人一樣,死死地盯著台上扭來扭去的蘇明清。

我摳著指甲蓋若有所思。

大學裏的人都來自五湖四海,大家的生活習慣都不一樣,生活在一個屋簷下,往往會出現很多矛盾。

這才正式上課一周,我就已經快坐不住了。

歡歡最近開始沉迷打遊戲,有時候半夜三更還在連麥。

她刻意放低了音量,可那種窸窸窣窣的聲音反而在安靜的宿舍裏更加明顯了。

手機突然震了一下。

是蘇明清給我發來了消息,她埋怨的說:“楊歡歡怎麼這樣啊?她不睡還不讓別人睡了嗎?大半夜的和別人唧唧歪歪。”

“我本來就神經衰弱,已經失眠好久了。”

我確實也兩三天都沒睡好覺了,我翻了個身,對著歡歡小聲地說:“歡歡,你小聲一點可以嗎?時間很晚了,大家都要休息了...”

歡歡有些尷尬,然後立刻關掉遊戲說了聲對不起啊。

我笑著說沒事,滿意的翻個身準備入睡。

誰知我上鋪的蘇明清突然騰地一下坐了起來,她大聲地質問起我來:“陳默!你怎麼能這麼說歡歡?”

“大家明明都能睡著,怎麼偏偏你睡不著,歡歡的聲音明明很小了,你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6

我睜開眼睛看著床板一臉懵。

她剛剛還在和我吐槽歡歡,這會又當起好人來了,反倒是替歡歡埋怨起我。

我皺著眉毛問:“你剛剛還和我私聊說你睡不著,你現在裝什麼好人?你怎麼這麼下頭?”

“當麵一套背後一套你累不累?你這麼喜歡演戲就考個表演學校,別埋沒了你這種人才。”

我這突如其來的一番話,讓蘇明清很是措手不及。

我隱隱約約摸清楚了她的想法。

根據她這幾天對我的觀察和接觸,肯定認為我是個遇事不敢反抗,凡事都隻會忍氣吞聲的慫包。

我隻是覺得有些事情沒必要。

跟著我爸見識的人多了,我身上多多少少也沾上了一點中年人的心態。

我爸總說我和我哥一點都不像,我明明年紀很小,卻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

當以一個三四十歲的眼界和心胸去看待這些事的時候,就會覺得她們在小孩子過家家。

我隻是覺得沒必要,又不是個好欺負的傻子。

上鋪靜悄悄的,蘇明清沉默了好久都沒再說話,反而是歡歡開始打圓場。

歡歡說:“好啦,這件事情是我不對,大家畢竟還要在一起生活四年。”

那天之後蘇明清依舊是笑嘻嘻的,似乎那件事根本沒發生一樣。

我也就沒主動再提起。

周末老師布置了小組作業,我們三個整個周末都在忙著做作業。

蘇明清自始至終不聞不問。

歡歡和佳寧的怨氣都快衝破屋頂了,我們明裏暗裏提醒過蘇明清很多次。

但無一例外都被她當成了耳邊風。

要提交作業的前一個晚上,蘇明清漫不經心的說:“你們作業寫完了嗎?寫完了告我一聲,我幫你們交給老師。”

我說:“我們已經交了,但是不好意思啊,作業上沒寫你的名字,麻煩你自己單獨做一份。”

蘇明清‘啊’了一聲,然後拖著椅子坐在了我身邊。

她一臉難以置信,她說:“你這人怎麼這樣啊?按宿舍分組,我們不是一個組的嗎,為什麼不寫我的名字?”

我抱著胳膊反問她:“你一個字都沒寫,憑什麼寫你的名字?”

她眼裏的怨恨轉瞬即逝,下一秒又換上了平常的笑容。

她很是委屈的說:“因為我很忙啊,我是班長還是舍長,要做很多事情的。”

最近我可沒聽說班裏有什麼事,她每天早出晚歸是忙著和高年級的學長學姐湊近乎。

我可沒打算慣著她。

我說:“你忙你就別來上大學,就你忙,我們不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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