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嘀!!!」
「啪——砰!!!」
刺耳的鳴笛。
猛烈的撞擊。
慌亂的叫喊。
蔓延至四肢百骸的鑽心劇痛。
昏昏沉沉中,我仿佛跌進深海,喘不上氣又上不了岸。
我知道,我要死了。
放棄掙紮,我任由自己向海底沉沉墜去。
死了也好。
這糟糕透頂,暗無天日的日子,我真是過夠了!
2
「不是你自己說你年薪百萬?拿五十萬給小俊出個首富怎麼了?你可是他親姐夫!不該幫把手嗎?」
耳邊忽然傳來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是媽媽慣常的尖酸刻薄。
「安戎,我們老兩口對你一直都掏心掏肺,做人可不能沒良心啊!」
這是最愛用道德綁架那一套的爸爸。
「就是啊姐夫,自從你和我姐結了婚,我可一直拿你當親哥看呢,你總不能不管我死活吧?」
爛泥扶不上牆的廢物弟弟,理所應當地說著。
盡管已經知道他們是什麼人,可再次聽到這些話,還是忍不住心痛
可......我不是死了嗎?
為什麼還能聽到這些聲音?
忽的一陣天旋地轉。
正不斷下墜的我,忽然落到了實處。
下一秒,我在頭暈目眩中睜開了眼。
此時的我,正趴在陽台上,一條腿甚至已經跨出窗戶,隻要來個人戳我一指頭,我就會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腦袋從30樓上紮下去。
啊,這格外熟悉的一幕。
3
「安戎,你還是個男人嗎?我姐都要被你逼得跳樓了,你居然還坐得住?!」
沒給我緩衝的機會,廢物弟弟顛倒黑白倒打一耙。
一向好脾氣的老公被氣到臉色鐵青,他垂在身側的手緊攥成拳,要不是理智尚存,怕是就要動手了。
趁他們的注意力沒在我這邊,我小心翼翼從陽台上爬下來,直到雙腳落地,才總算鬆了口氣。
「當初上門的時候,還拍著胸脯說什麼,從今往後你絕對拿小俊當親弟弟待,這才結婚多久,自己說過的話就都忘個一幹二淨了?」
媽媽高高在上地冷嘲熱諷:「得虧你爸媽走得早,要不然都得讓你這個不孝的東西氣死!」
「真是,早知道你是你這麼個白眼兒狼,我們老兩口當初說什麼也不能答應你和小顏的婚事!」
爸爸順口說著,好像他真是在全心全意替我著想。
他平時總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不明就裏的人看了,難免會以為他是個老實人。
可就是這麼個老實人,平時最愛幹的事情,就是跟在媽媽身後煽風點火。
饒是老公再好脾氣,這個時候也忍不住了。
「爸,媽,從我和淩顏結婚,小俊三天兩頭就鬧著要換手機,要買遊戲機,要給遊戲充錢,要跟朋友們出去旅遊,淩顏回回張口跟我要錢,我哪次打過磕巴?是不是都馬上就給了?」
媽媽翻個白眼,理直氣壯:「小顏就這麼一個弟弟,難道這錢不該你們兩口子出?」
老公深吸一口氣,強壓著怒火:「行!就算這錢是我該出的,那找工作呢?自從小俊大學畢業,我來來回回給他托人走關係找了好幾份工作了吧?哪次他能幹夠三個月?每回都不到一個月就鬧著要辭職、要走人,哪次不是我低聲下氣給他收拾爛攤子!」
說起找工作,媽媽更來勁兒了。
「你還有臉說找工作?你也不看看你給我們小俊找的什麼工作,一個月連一萬塊都掙不到,你打發要飯的呢?」
上輩子就這樣,爸媽帶著弟弟厚顏無恥上門找老公要錢要房子。
老公說什麼都不答應。
當扶弟魔有癮的我,就開始一哭二鬧三上吊,用自殺威脅老公給錢。
怕我真出事,老公最後還是給了錢,可從那次的事情,卻成了我壓垮我們夫妻感情的最後一根稻草。
4
從陽台回到客廳,我一頭紮進了久別重逢的老公懷中。
「老公,對不起......」
我哽咽著,將自己的愧疚宣之於口。
一瞬間。
剛剛還吵鬧不休的客廳,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我埋首在老公懷裏,深吸一口氣,重生後就一直劇烈跳動的心臟,總算恢複正常頻率。
「淩顏!」媽媽刺耳的尖叫驟然響起:「你幹什麼呢!」
淩俊頤指氣使:「淩顏,這就是你給我找的好姐夫,自己掙那麼多錢,到頭來給我買個房子不願意,你趕緊讓他把這個錢出了,別耽誤我結婚生孩子,給咱們淩家光宗耀祖傳宗接代!」
從老公懷裏掙出,我轉身看向那三張貪得無厭的臉。
「給你買房子?」
我壓著氣,心平氣和地問。
淩俊立馬道:「廢話,這不是你早答應我——」
「啪!」
不等他說完,我一個耳光抽上去,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
淩俊被我抽懵了,站在原地半天沒反應。
「淩顏!你是不是瘋了!」媽媽第一個跳起來,目眥欲裂就要跟我動手。
我一把攥住她揮來的手腕,毫不留情甩開。
「別說房子,從今天起,你們休想再從我和安戎這裏要到一分錢!」
5
「反了反了!」
媽媽尖叫:「他爸,你就看著兒子挨打?」
媽媽一聲令下,爸爸立馬衝上。
雖然年紀大了,但他到底是個男人,我自覺不可能是爸爸對手,連忙退到老公身後,抓著他的衣服裝委屈。
「老公,他們要打我!」
公公婆婆走得早,為了不受欺負,安戎幾乎一路跟人打著架長大。
後來又在安保公司得到了係統訓練,別說年過半百的爸爸,就算把爸爸和淩俊捆一塊,都不可能是安戎對手。
可就這樣一個男人,上輩子卻因為娶了我,被我們一家子吸血吸到跳樓自殺。
「你敢動小顏一個指頭試試!」
雖然沒搞清楚現在什麼情況,安戎還是攔在了爸爸麵前,不動如山。
爸爸滿臉忌憚地停在原地,咬牙切齒地瞪住我。
「淩顏!你瘋了?」
媽媽怒火攻心,罵出來的話也愈發難聽。
「不要臉的賠錢貨,良心都吃到狗肚子裏去了,破鍋配爛蓋,一對沒良心的白眼狼!」
她光顧著罵我,卻沒注意到剛挨了我巴掌的淩俊早回過神來,他滿眼怨毒地盯住我,躍躍欲試想衝上來給我個教訓。
6
察覺到淩俊的動作。
我又扯了扯安戎的衣服,他瞬間理解我的意思,長臂一探,就把旁邊鬼鬼祟祟的淩俊擒住。
被反剪胳膊拎過來的淩俊,心有不甘的罵罵咧咧。
「淩顏!早知道你這麼賤,當初我朋友說想玩玩兒你的時候,我就不該攔著他們!看還有沒有男人願意要你!」
原以為我已經徹底知道淩俊的無恥程度,沒想到,他還能刷新這個下限。
「啪!」
「啪!」
有安戎幫忙,我左右開弓又甩了他兩個大耳光。
他嘴這麼臟,上輩子我到底是怎麼忍過來的?
最後居然還為了救他那不學無術的兒子,落得個被飛馳而來的貨車撞死的下場。
真是可笑!
「淩顏!!!」
眼見兒子又被打,媽媽徹底蚌埠住了。
她兩眼赤紅把我盯住,好像我跟她之間有什麼血海深仇。
「你敢往前一步,我就卸淩俊一條胳膊,敢往前兩步,我就卸他兩條胳膊,你要不試試?」
我無懼無畏跟她對視,清晰看到了她眼中的恐懼和恨意。
「你,你!你敢動小俊一個試試!你敢動小俊一根汗毛,你往後就甭想再進我家大門!」
她色厲內荏地衝我叫囂。
嗯?還有這好事兒?
我輕笑一聲,給安戎使了個眼色。
下一秒,淒厲的慘叫,響徹整個房子。
「啊啊啊啊啊!!!」
7
「小俊!!!」
媽媽喊得撕心裂肺。
我心裏不僅沒有一絲波瀾,甚至覺得有些好笑。
上輩子,我深陷安戎自殺的事情,被愧疚和自責折磨得整夜整夜睡不著覺,最後得了抑鬱症。
那時候的他們是怎麼對我的?
他們說。
「小俊可還指望你這個當姐姐的幫襯呢,別一天到晚吊個死人臉,趕緊的再找一個!」
「那種廢物死就死了,反正你倆沒孩子,還不耽誤你再找!」
「什麼抑鬱症!一天到晚也不知道你在瞎矯情什麼,他死不死的跟我們有什麼關係?還不是他自己沒用?」
而那時候的我呢?
居然就真聽了他們的話,安戎死後不到三個月,就被他們安排著嫁給了一個比我大十幾歲的鰥夫。
那人確實有錢,但卻是一個家暴男。
可就為了那點兒錢,無論爸媽還是弟弟,都對我的處境視若無睹。
他們不僅想方設法阻止我離婚,任由我在那男人的拳頭下掙紮求生,甚至還幫那個畜生,把逃去外地的我抓了回去。
隻是為了讓那個畜生,給淩俊買一套婚房。
媽媽當時是怎麼跟我說的?
「小顏啊,咱們老淩家就指望你弟傳宗接代了,你是他親姐姐,可不能不管他啊!你放心,我們已經跟老王談過了,他也跟我們保證過了,隻要你回去,肯定就會好好跟你過日子,再不可能跟你動手了!」
她說得信誓旦旦,我居然也就真的信了。
要不是後來那畜生自己喝多了酒駕出車禍死了,我怕是早晚有一天會被他活活打死。
8
想起上輩子的遭遇。
再看現在,隻被卸了一條胳膊,就叫得比殺豬還慘的淩俊,我差點兒笑出聲來。
有什麼好叫的,不就是斷了條胳膊嗎?
我上輩子被打得鼻青臉腫,身上每一塊好皮,胳膊腿肋骨都挨個斷了一遍,你們不也覺得沒什麼大不了嗎?
「老公。」
當然,為了不再聽媽媽的魔音灌耳,我還是選擇讓安戎放手。
安戎鬆開鉗住淩俊的手,把他隨意地往地上一扔。
爸媽立馬哭嚎著撲了上去,一副淩俊馬上就要斷氣的樣子。
盡力壓下心中的恨意,我冷冷對他們說。
「這是最後一次,如果你們再敢上門來糾纏,你們來一次,我就讓我老公打你兒子一次,我說到做到。」
媽媽顯然是恨極了我,看向我的眼神好像淬了毒。
「淩顏,你這麼對小俊,這麼對自己爸媽,你是要遭報應被天打雷劈的!」
她咬牙切齒地詛咒我。
報應?
就算真有報應,那頭一個被天打雷劈的。
也該是你們一家三口。
9
一家三口罵罵咧咧地走了。
客廳徹底安靜了下來。
就像以往那樣,安戎沒多說什麼,隻一言不發地收拾著一片狼藉的客廳。
看著他忙忙碌碌的身影,我忍不住眼眶一熱。
「怎麼了?」
他不知什麼時候來到我麵前,蹙眉看著要哭不哭的我。
我忍了又忍,才沒把上輩子的事情脫口而出,隻笑著自嘲:「沒什麼,就是覺得以前的自己真是傻得可以。」
安戎欲言又止,最終,也隻是沉默地揉了揉我發頂。
自我們認識起他就是這樣。
雖然從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但卻永遠都會是最堅實的港灣。
隻是上輩子我聽信爸媽的鬼話,不僅無休止揮霍他的感情,甚至還害死了他。
「對不起老公,以前是我不好,今後我再不會那樣了......」
愧疚如潮水般向我席卷而來,我終究還是沒忍住,流著淚把自己塞進了他懷中。
安戎寬大的手掌,一下一下輕撫著我不斷顫抖的背。
「別哭,有我在呢。」
他滿是無奈的聲音聽上去那樣無奈。
這一刻,我徹底被上輩子的情緒擊潰,在他懷中失聲痛哭。
10
「淩顏,你快去看看吧!你爸媽來公司鬧了!」
同事火急火燎衝過來跟我通風報信。
我心頭冷笑,處理完手頭工作,才不慌不忙趕了過去。
還沒走到跟前。
媽媽那睜眼說瞎話的指責,就一字不落進了我耳朵。
「造孽啊!我們辛辛苦苦省吃儉用給她拉扯大,結果這才剛結婚沒多久,就仗著自己男人有錢有勢,把自己父母掃地出門不說,還打傷了自己親弟弟!你們都是她同事,你們來評評理,這種女兒和白眼狼有什麼區別!」
媽媽坐在地上,拍著瓷磚地一把鼻涕一把淚,旁邊胳膊打著石膏的淩俊還在裝可憐。
周圍人議論紛紛,幾乎都在一邊倒地指責我不孝。
有幾個暴脾氣的甚至上前拍著胸脯保證,說肯定會讓老板開除我這種毒瘤員工。
等看夠了他們的表演,我才緩步上前,站在了媽媽和淩俊麵前。
「白眼狼。」
我雙手抱臂,居高臨下對上媽媽憤恨的目光。
上輩子,我就是因為臉皮薄,怕被人背後議論,才一步步縱容他們得寸進尺。
但重活一世我才知道,要想自己過得好,就不能太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