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嫂子現在在哪裏高就啊？”孟凡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斜靠在椅子上，視線輕飄飄地掃過來。

“我是自由職業者，在家就能接單。”

“哦，那個呀！”他語調上揚，嘴角扯出一個讓人看了不怎麼高興的弧度，眼裏的鄙視都快掉出來了。

哦什麼哦？你知道我一個月賺多少錢嗎就看不起我！要不是看在許慎的麵子上，老娘早就教你做人了！

我僵硬地笑了兩聲，轉過頭去看許慎。

夕陽色的暖光烘托下，他原本淩厲的麵部線條被模糊出了溫度。他單手拄著下巴，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十分投入。

怪不得孟凡敢這種態度對我！許慎一旦陷入沉思，周遭的一切都會被他自動屏蔽。

“哇！自由職業者啊，待在家裏就能賺錢，好棒啊！”孟凡的女友雪莉捧場道，“真羨慕你！”

這才是有情商的人會說的話，我對她投以真誠一笑。

孟凡又開口了，用一種漫不經心的語氣：“那你辭職吧，正好讓嫂子帶帶你！”

雪莉臉上的笑差點崩了，礙於公共場合，她隻是剜了孟凡一眼，又笑著看我：“不是所有人都能吃上這碗飯的，我可沒有嫂子的才華，還是老老實實給別人打工吧！”

坐在另一邊的王俊也附和道：“說的也是！聽許慎說，嫂子畫畫特別好，有機會能給我畫一幅嗎？”

還不等我回答，孟凡又插了進來：“王俊，你一個大男人不會還藏著顆少女心吧？娘們唧唧的！”

一群人都沉默了。

孟凡又開始喋喋不休地講他上個月拍到的一幅書法。

我不想聽他廢話，於是專心地盯著許慎的臉發呆。

嘿嘿，我男朋友長得可真好看呐！不枉我辛辛苦苦追了一年！

我和許慎是在大學的聯誼上認識的。當時他穿著一件白襯衫，站在二樓的陽台上吹風，安靜清冷，和屋內的熱鬧人群格格不入。

他長得好看，聚會上好幾個女生都一眼相中了許慎，跑過去搭訕，但都被許慎禮貌地一一拒絕了。

我從小嬌生慣養，想要什麼都會得到。第一次被人拒絕，反而激起了我的鬥誌，沒想到最後先把自己賠進去了。

每了解許慎一點，我對他的喜歡就多一點。

大約是從來沒有哪個女孩能如我一般堅持不懈，許慎終於被我打動，答應和我交往。

直至今天，我們在一起已經有兩年零七個月九天十五個小時了。

不過許慎性子淡，即使談了戀愛也不四處宣揚，所以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他身邊的同事朋友。

【2】

“那個孟凡，好像不是很喜歡我。”

回家後，我委婉地跟許慎告狀。

許慎正在倒水，聞言抬頭，十分不解：“你是我女朋友，他喜歡你幹什麼？”

一腔的委屈卡在喉間，不上不下。

“我睡覺了！”我跺了一下腳，氣呼呼地關上了房間的門。

因為要維持小白花的溫柔人設，我甚至不能把門狠狠甩上。

氣死我了！

我把自己卷成一個春卷，背對著房門。沒過多久，就聽到了許慎窸窸窣窣翻身上床的聲音。

我閉上眼睛，假裝自己已經睡著了。

帶著水汽的身影朝我壓下，我聽見許慎輕輕笑了一聲。

他平時不怎麼愛笑，偶爾一笑，我的魂都要被他勾走了。

一手大手覆上了我的被子。許慎似乎是低下了頭，溫熱的呼吸離我越來越近，最後停在我的脖頸間。

我感覺有道輕柔的力量正在試圖揭開我的被子。

“圍這麼緊，不熱嗎？”

許慎低沉的嗓音在我耳邊響起，說話間帶動我耳盼的風，頭發絲搖搖晃晃，撩起一波麻麻的癢意。

被子快被許慎完全抽走了，我假裝翻了個身，重新又壓了回去。

連同被子一起被壓在身下的，還有許慎的手。暖融融的，隔著一層薄棉花傳到我的背上。

“還裝睡？”

我不安地抖了抖眼皮。

許慎身上的熱氣都快貼上來了，他說：“再不睜開眼，我就要親你了。”

我眼睛閉得更緊了，有本事你就真親啊！

誰怕誰！

“小色貓。”許慎的嗓音突然黏糊起來，帶上了一層啞意。

下一刻，他溫溫涼涼的唇貼了過來，溫柔地舔舐著我的唇縫，然後撬開我的牙關，同我糾纏起來。

我感覺自己的臉都快要燒起來了，但就是不敢睜開眼去看許慎。

許慎越吻越深，動作也由溫柔漸漸變得猛烈。我被他親得暈暈乎乎的，恍惚下一秒就會溺死在水裏。

“笨蛋，連換氣都不會嗎？”他喘息著離開我的唇，然後轉換了地方，把吻落在我的眼尾。

“嬌嬌，睜眼。”

我的理智早就被他親沒了，聽到許慎的聲音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因為被他不爭氣地親出了淚花，我看人也是朦朦朧朧的。

許慎勾唇一下，低頭又吻了下來。

第二天我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來，許慎早就沒影了。

我趿拉著拖鞋走到餐廳，桌子上溫著他提前做好的早餐，一張粉色便利貼貼在上麵。

我伸手揭下，上麵龍飛鳳舞地列著幾個字：“記得按時吃飯。”

【3】

“什麼時候把你的小男友帶回來給我們瞧瞧？”我媽的每周一問又來了。

我歪在沙發上，望著天花板上的吊燈發呆。

距離我和許慎同居已經有半年了，但我們彼此誰也沒提過見父母的話題。

我不提是擔心自己露餡，許慎又是因為什麼呢？

我初見許慎，就對他頗有好感，為了追他更是花了不少心思。

我們倆不在一個學校，因此遇見的機會並不多。為了在他麵前刷臉，我時常遊走在掛科的邊緣。

但許慎對我的示好並不在意，我陪他聽了一個月的天書，他居然完全沒有察覺！

直到我後來混進了他兼職的咖啡廳，成為了他的同事，我們的關係才漸漸好了起來。

我發現許慎雖然表麵看上去不近人情，但實際上卻很溫柔善良。

有一次我去倉庫裏搬東西，沒注意到貨架上的箱子搖搖欲墜，是他撲過來替我擋了一下。

店門口的巷子裏經常有流浪貓來光顧。我偶然遇見過一次許慎喂貓的場景，他那時眼裏噙著笑，恍若盛滿了星河。我站在一旁，心跳聲震耳欲聾。

看著客人們流連在許慎臉上的目光，我心裏微微泛酸，他怎麼能這麼招人呢！

於是我頭腦一熱，衝動之下跟他告了白。

看著許慎那張無動於衷、清冷疏離的臉，我忐忑不安地低下頭，像是一個等待發落的死囚犯。明明已經知道結果，卻還不甘心地抱著丁點希望。

“所以，你之前給我帶吃的，來我們學校玩，都是在追我嗎？”

那不然呢？我生氣他明知故問，都要拒絕我了還要說出來，但又不敢懟他，默默點頭。

我喜歡看他那副一視同仁的淡然樣子，但也希望自己是個例外，可我的喜歡在他眼裏掀不起波瀾。

“我就是和你說一下，你別在意，我走了。”我甚至不敢抬頭，轉身就跑，然後咣當一聲撞在玻璃門上。

我捂著額頭緩緩蹲下，借著疼痛發泄失戀的難過。嗚嗚嗚，我也太倒黴了吧！

一雙骨節分明的手伸過來，許慎抬起我的下巴：“你跑什麼？”

媽的！狗男人！拒絕我還對我動手動腳，這丫長得眉清目秀，不會是個白切黑的渣男吧！

許慎突然湊過來，對著我呼呼了幾下：“還疼嗎？”

我流著淚，像個傻子一樣呆呆望著他。

他於是又吹了幾下，然後問我：“你是認真的嗎？”

我連忙點頭，就算是渣男我也愛了。

“那好，我接受你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