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一條龍。
今日是我來九重書院上學的第一日。
九重天上所有崽崽到五百年成年之時,都會被送去九重書院修靈力,練仙法。
雖然九重天一直試圖保持著物種的多樣性,可玄鳥一族卻是出了名的超生專業戶。
憑借一年孵化十萬多顆蛋圍起來能繞九重天十圈的傲人成績力拔頭籌。
所以這九重書院裏隨地亂跑的雞比天上的星星都多。
我這條龍紮在雞堆裏倒像是個奇形種。
一隻玄鳥叉著腰站在我麵前,她盯著我左瞧右瞧。
“你就是從東海來的...玄鳥?”
我抬頭看看她。
“我是龍。”
“那你為何頭上沒角,又渾身是毛?我瞧著你的模樣可不像龍,明明是隻玄鳥還偏要冒充金貴的龍族。”
我確實渾身是毛,可也確實是龍。
我爹娘還有三個哥哥都是龍,我又怎能成了鳥?
我皺起了眉毛,可爹娘也不曾告訴我渾身是毛的緣由。
她瞧見我不說話,更加斷定我是隻冒充龍族的玄鳥。
“我便是玄鳥一族的小公主,想來我的鼎鼎大名你應該心中有數。”
我有所耳聞。
玄鳥族囂張跋扈的小公主,青玄。
周圍的玄鳥瞧見了這邊的動靜,七嘴八舌的圍了過來。
“你空口白牙就說你是龍,真真當我們沒見過世麵家裏窮?”
“龍族可是稀缺物種,聽聞千百年才能生出一個...”
“咱這書院便有一條龍,是那龍王的小兒子聿雲。”
聿雲我認得,我歪著腦袋撐起頭。
提到聿雲,青玄兩眼直冒光,仰著下巴挺起了胸。
“三殿下聿雲生的一表人才玉樹臨風,可是這九重天上所有姑娘的春閨夢裏人。”
“我曾在天帝壽宴上給三殿下聿雲添過酒,他還與我說了兩個字,多謝。”
周圍的玄鳥紛紛投去羨慕的眼光,纏著青玄就想讓她細細說。
一表人才玉樹臨風?
我沒忍住捂著嘴笑出了聲。
“就他那樣還是春閨夢裏人?他日日在我眼前上躥下跳,我看他做夢都是個猴...”
2
玄鳥們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笑的前仰後合。
青玄不屑的勾起唇。
“你算哪顆蒜哪根蔥?還日日都能瞧見三殿下?你休要大不敬!你也休要講大話!”
“龍族都低調的很,三殿下都不曾來過這書院,尋常人可是連他的衣角都不曾見!”
門外似有異聲,眾鳥扯著嗓子尖叫,一聲聲崇拜的高呼似要把這書院的屋頂掀飛。
“是三殿下聿雲嗎?我不是在做夢吧,好帥...”
“我在書院留級三百年,今日終於得償所願,能見聿雲一麵...”
聿雲越過眾人,沉著臉冷聲喝道。
“你們這般聒噪,吵得我腦仁疼。誰若是繼續鬼哭狼嚎,休怪小爺我拔光你們的雞毛!”
青玄見到聿雲,深吸了幾口氣才緩過神,她羞答答的理了理頭發,眨著眼睛就靠過去。
“聿雲哥哥,你可曾記得我?我在天帝壽辰上為你添過酒,你還同我說過話。”
青玄正要扯他的袖,聿雲卻避開了她的手。
聿雲滿臉嫌棄。
“我何時見過你?又何時同你講過話?你是什麼人物也配我記下你?”
青玄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梗著脖子漲紅了臉,訕訕縮回手躲到一旁。
我正看著青玄那傻樣笑,卻突然被她攥住了手。
“三殿下!剛剛她冒充龍族!我瞧著她就是隻玄鳥,居然睜著眼睛說瞎話!”
“我們所有人都聽得真真切切,青玄絕無半句虛言,冒充龍族可是大罪!”
眾鳥配合著點點頭。
聿雲掃過眾人,視線落在我身上,他撓撓頭又咬咬牙。
青玄衝我直挑眉,擺明了都想瞧我的笑話。
在他們眼裏,我誇下海口冒充龍族,此時該如何收場?
聿雲一把推開青玄,拉起我的手放在他臉上蹭了蹭,他彎著腰衝我賠著笑。
“寶貝鈺鈺可是還在生我的氣?昨日晚膳我擔心你吃多了不消化,這才不讓你碰那碟桂花糕。”
眾鳥驚掉了下巴。
哼,昨夜他那般凶,又是豎眉毛又是瞪眼睛。
我可不是好糊弄的。
我抽回了手,懶得再理他。
他見我真的生了氣,啪的一聲撅下了頭上的龍角,塞進我手裏。
甚是自覺。
白玉般的龍角溫溫熱熱,還帶著點點盈光。
他委屈巴巴地眨著眼睛。
“鈺鈺別生氣,我把龍角給你玩。龍鱗要不要?”
3
龍族難生養。
千百年能有一條新生龍都能讓東海敲鑼打鼓放鞭炮。
我爹爹是龍王,娘親是龍母。
龍族在整整三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年之後,終於迎來了繼我娘親之後的第一條母龍。
我便成了龍族的掌上明珠。
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
聽說我破殼那日,爹爹焚香沐浴了三百八十一遍才敢伸手抱我。
他老淚縱橫,連夜奔走相告,娘親在他身後邊喊邊追。
娘親埋怨爹爹是糊塗東西,出門怎連褲子都能落下。
路過的狗都要被爹爹拎著耳朵絮叨上幾句他今日喜得貴女。
狗聽著都煩,追著我爹咬。
在我滿月那日,爹爹大擺筵席,宴請四海八荒的神仙都來吃我的滿月酒。
可眾神仙好說歹說,爹爹都不願將我抱出來讓他們瞧一瞧龍族的小千金。
爹爹說,誰想見見小千金,必須沐浴焚香至少五百遍。
眾神一聽隻好作罷,大呼龍王小氣,飲上幾杯酒,嘗上兩口菜,便都拂袖而去。
可是那鳳凰帝君偏偏是個缺心眼的,真的沐浴焚香了五百遍,求著龍王要一睹我的臉。
鳳凰帝君盯著龍王懷裏的我皺起了眉毛。
“你們龍族的小公主為何渾身都是毛?”
爹爹瞪起眼睛。
“龍長點毛怎麼了?龍生九子各有不同,混血兒沒見過?”
“清宵你還是太年輕,想來你兩千歲便當了帝君,定是沒見過什麼世麵。”
帝君戳了戳我的臉。
“你家小公主瞧見我就直流口水,想來也是喜歡我的,不如成年之後嫁與我,做我的妻可好?”
我爹瞬間變了臉,我卻在他懷裏咿咿呀呀的點著頭。
帝君被我爹踹出了南海。
南海邊現在還寫著幾個白紙黑字的大字。
“鳳凰與狗不得入內。”
4
我有三個哥哥。
聿風,聿雲,聿雨。
他們的名字拗口又難記,我高興時喚他們大哥二哥三哥。
我不高興時便喚他們龍大龍二龍三。
大哥幫著爹爹料理南海事務,二哥成日埋頭寫寫畫畫,三哥是個皮的,閑來無事便上房揭瓦。
九重天上人人都說龍王的三個兒子是黑臉羅刹。
若得罪了旁人,便趕緊通知族人來幫你掐架,若得罪了他們仨,便更要通知族人好連夜跑路。
可我卻覺得他們沒什麼好怕的,我叫他們往東,他們若往西南北邁一寸都要自己撅折自己的腿。
聽說龍角是每條龍的珍愛之物,就算是至親連碰都不能碰一下。
我不信,因為前兩日他們還爭著搶著要我拿他們的龍角去叉魚。
南海這五百年都對鳳凰帝君嚴防死守,可瞧著台上的男子我卻愁眉緊皺,覺著爹爹這五百年不如不守。
忽然一道聲音響起,將我從思緒中拉回。
“從今日起,本座便是你們的先生,你們的師長,教你們修靈力,助你們練仙法。”
“本座眼裏容不得沙子,還望你們好自為之。”
眾鳥點頭如搗蒜。
這帝君瞧著不苟言笑還冷冰冰,一點兒也不像哥哥們說的那般是一個對未成年的小母龍都有非分之想的登徒浪子。
他的眉毛鼻子甚是好看,紮在人堆裏放著光,叫人生生移不開眼睛。
他繃著臉掃過台下一片黑壓壓的鳥,最終把視線停在了我臉上。
似有那一瞬間,我隱約瞧見他勾起唇衝著我笑。
反應過來才覺得是我看花了眼。
這書院甚是無趣。
帝君除了那張臉長得俊,講起靈力功法來比那密密麻麻的書卷還枯燥。
可那些鳥偏偏對帝君唯命是從,一個個正襟危坐,帝君說一句,他們便立馬應一句。
書院門前種了許多海棠樹,那海棠花層層疊疊的開滿了枝椏,隨著風晃啊晃。
我正撐著腦袋瞧窗外的花,不知何時帝君站在了我身側。
“知鈺,該當何解?”
他用書卷輕輕敲了敲我的腦袋,我盯著他的臉不知他問的什麼。
他用手指著那行字,我順著他的手瞧過去,眼睛卻落在他手上。
他的手指白皙修長,可比那鬼畫符好看得多。
我醒醒神抬起屁股衝他行禮。
“回帝君,知鈺不敢欺瞞,此處該當何解知鈺實在不知,知鈺隻瞧見那窗外的海棠開的正好,如此美景無人欣賞,大好的光陰卻要浪費在書卷上。”
眾鳥竊竊私語,帝君也皺起眉毛。
我撇了撇嘴,爹娘說伸手不打笑臉人,真誠永遠是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