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與男友相戀多年,經過我們的努力,總算是在這個城市能夠穩定生活,我們準備結婚了。
我們列了一大份清單商量結婚的事宜,心中無限憧憬,正開心的時候,突然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是個中年大媽,在她身後還跟著一個年紀相仿的中年男人。
我愣了一下,這兩人怎麼看著有點麵熟,但我又說不上來。
“閨女!”
那大媽突然叫了一聲,伸出兩條胳膊就把我死死抱住,然後就是一陣稀裏嘩啦地哭泣。
這神一般的操作把我整得雲裏霧裏,一時腦子轉不過來彎來。
可看這兩人麵相,好像確實是我媽,我那拋夫棄女,離家28年的親媽!
我頓時皺眉。
當即我就掙脫她的懷抱,用冰冷的眼神注視著她,後撤一步,準備關門。
但那個中年男人卻是快我一步,一把攔在門框上,用蠻力把我推開,拉著我媽就強行闖進了我的房子。
我險些沒忍住一個螺旋踢幹翻他。
自幼因為沒有父母愛護,我跟鄉下師父學了一身的武藝,這個男人竟敢挑釁我?!
“小婷你這是幹嘛呢?你都多少年沒見過舅舅,沒見過你媽媽了,怎麼都不迎我們進門喝杯水?”
那個男人是我舅舅,當初就是他拐著我媽跑去的米國。
舅舅看著我那一臉懵逼的男友,招了招手:
“小夥子,你是小婷的男朋友吧?怎麼這麼沒禮貌,看不到我們女方家長來了嗎?也不招呼一下。”
我舅舅一副頤指氣使的家長架子,把男友唬的一愣一愣的,連忙陪著笑臉說抱歉,就立即準備給他們泡茶。
我一把拉住他:
“不用招呼他們,他們不配,二位,請你們出去!”
我舅舅卻是把我的話當作耳旁風一般,拉著我媽就坐在了沙發上,儼然一副主人的模樣。
我媽也是老不客氣,一屁股坐下,很是自來熟地喝了一口我的飲料,突然就開始飆演技:
“小婷,媽知道,你記恨媽媽這麼多年沒有回來看你,難道我在那邊就好過嗎?你知不知道,我和你舅舅在那邊過著豬狗不如的日子,每天隻能睡在大街上......”
仿佛是說到了傷心事,我媽竟然真的擠出來幾滴眼淚,我舅舅也是以手扶額,有種往事不堪回首的憂愁。
我冷笑:“那跟我有什麼關係,被說你睡在大街上,就算你死在大街上也是自己選的,活該!”
舅舅啪地一拍桌子就站了起來,衝我吹胡子瞪眼:
“你這姑娘怎麼跟你媽說話呢?你以為她當初是為什麼才去的米國,要不是你那個死鬼老爹看病太燒錢,你媽犯得著千裏迢迢地去米國碰運氣嗎?二十多年啦,我們連你外公外婆的最後一麵都沒見上,我們的心裏就好受了麼?!”
兩人頓時又做出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
他們怎麼突然有臉提起這事?
自從他們潤到米國後,我就從未收到過他們一分錢,這二十多年來更是連一個電話,一個消息都沒有。
我媽抹了抹眼淚,抬眼看著我家的天花板:
“小婷,看到你現在過得這麼好,媽就放心了,媽今天找你來也沒別的意思,就是看看你過得好不好......對了,你外公外婆去世的時候,他們應該留下一套房子吧,我跟你舅舅過那去住,你不想搭理我們,以後我們也不會再來騷擾你的......”
我頓時明白了過來。
這麼裝模作樣,又是哭又是笑地演了半天的戲,合著是在這等著我呢?
我走到茶幾跟前,一把將我媽和我舅舅拉了起來,以我的力氣,這點小事算不得什麼,然後我就直接推著他們要把他們哄出家門去。
“滾!滾!你們這兩個沒皮沒臉的混蛋,想要房子?下輩子好好做人,別當狗......不,你們連狗都不如!你們兩個就是垃圾!去你們的米國好好當你們的洋垃圾去吧!”
姐弟二人死死地撐在家門口不願出去,我舅舅大罵:
“你這個小姑娘這麼多年不見,怎麼一點親情都不講,這麼貪心,你已經有這套房子,就不能把那套讓給我們?再說從法律上講,我們才是二老的繼承人,什麼時候輪得到你個毛丫頭!”
我一把將他推出家門,因為力氣用的過大,險些把他推倒在地:
“說的這麼好聽,二老養老的時候怎麼沒看見你們人?我告訴你們,那房子是我外公外婆簽了遺囑給我的,你們就算是翻了天也別想染指!”
我這話一說,那姐弟二人頓時一愣。
但下一秒我媽就立刻轉變了臉色,凶道:
“我跟你爸這麼多年的夫妻,你爸死了我是應該能分到財產的吧?那是我們的夫妻共同財產,你不能全拿走!我們當時也有房子,現在我要你爸的那套房子!!”
果然,看我要把他們哄出門去,一個個都露出了狐狸尾巴,就是在米國過著豬狗不如的日子,想回來吸我的血,簡直是癡人說夢!
我轉頭進家把我爸的遺照搬了過來,懟在我媽麵前:
“看著他!把你剛才說的話再說一遍!說啊!說說你當初是怎麼嫌棄他生病,說說你為什麼拋棄他,說他現在都去世十多年你還不願意放過他,說!!!”
我大聲質問,聲音在樓道走廊之中回蕩,裹挾著我這些年來的恨意。
我媽眼睛睜得老大,看著我爸的遺像再也無法控製情緒,一個勁地朝後逃,終於是出了我的房門。
“滾吧!”
我沒好氣地瞪了他們姐弟一眼,狠狠地把門關上,把他們拒之門外。
老娘這些年獨自一人無父無母,在社會上摸爬滾打,想來我這吃肉喝血,除非天塌下來,要不是怕他們訛我,我早就一套快衝拳打得他們滿地找牙。
2.
回憶洶湧。
那還是在我六七歲的時候,我才剛上小學一年級。
我爸生了病,經常手抖,有時候會做出各種不由自主的奇怪舉動。
剛開始的時候我們都沒太留意,也不是很影響他做工。
但是時間長了之後,他的病越來越厲害,經常連個鐵鍬都握不住,最終被工地辭退,回家之後,病情變得更加厲害,就是不由自主地手舞足蹈,按都按不住。
他已經完全喪失了行動能力,大腦不能完美地支配身體。
去醫院檢查過以後,得出的結論是:大舞蹈症。
一個聽都沒聽說過的名詞,說是遺傳病,根本治不了,回家好生伺候著能活多久算多久吧。
也就是得到這個消息之後的那個周末,我舅舅突然來拉上了我媽,說要去米國一起發財。
我媽竟然沒有一絲猶豫,拋棄了年幼的我,和已經喪失自理能力的爸爸,跟著舅舅一起偷渡米國,再也沒了聯係。
我後來的生活就由外公外婆接濟,他們對我媽的行為深感愧疚。
後來我爸沒過多久就離世,我隻能和二老相依為命,為了保護自己學了一些武術,也在社會上養成了強硬的性格,正是這樣才保護我這麼多年不會受人欺淩。
二老去世後,給我立了一份遺囑,把財產全部都繼承給我個人。
至於我爸爸,他治病花光了家裏全部的積蓄,沒有留給我任何東西。
“絕對有事兒。”
他們走後,我心裏著實有些不放心。
以己度人,假如我是一個毫無感情的混蛋,舍得撇下親生女兒偷渡米國,那我既然要回國來搞事情,就絕對不會因為這一件事情善罷甘休。
我斷定他們還會再來找麻煩,所以我讓男友為我把他們公司裏的設備全部留在家裏備用。
男友是自媒體公司的記者,他可以幫我拍視頻剪輯。
如果我媽再來鬧事,他們公司對這種新聞一定很有興趣。
但我萬萬沒想到,我竟然跟我媽想到一塊去了。
幾天後,她果然再一次找上門來,拉著我舅舅,還有兩個新麵孔。
那是一個看上去30出頭的女人,身上穿著紅馬甲,還戴著一頂鴨舌帽,手裏拿著話筒,後麵有一個男人扛著一台攝像機。
“您好,孫曉婷女士,我們是同鄉會的工作人員,今天是特地帶您母親和舅舅回鄉的,他們是我們從米國救援回來的苦命人,您作為他們的親閨女,親外甥女,一定會接納他們的吧?”
女人臉上帶著禮貌的微笑,普通話說得很好,但每一個字都像是帶著刀鋒一樣咄咄逼人。
這是要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綁架我呀?
真是沒想到他們能玩出這麼高端的一招,估計就是這個什麼同鄉會出的餿主意。
不等我招呼,男友已經扛著他的設備走到門口,也拿著麥克風站在我身後。
這一下頓時有了威懾力,我媽和我舅舅原本勝券在握的表情頓時有了一絲慌亂,至於那個記者,眼神也波動了一下,原本準備好的話術也被影響到了節奏。
我微微一笑,也是一樣的禮貌,絕不給他們把我放在媒體上做負麵新聞的任何機會:
“對不起,我並不能接納他們。”
女記者急忙追問:
“難道您一點血脈親情都不顧忌麼?這可是您的血肉至親,您真的忍心看著他們兩個年邁的老人流落街頭嗎?”
不愧是幹記者的,唇槍舌劍,問的問題都是在故意逼我。
我笑而不語,男友卻是把他手中的麥克風遞到我媽和舅舅麵前:
“請問二老,您二位當初是為什麼要選擇毅然決然地拋棄家庭?當時孫曉婷才讀一年級,難道就一點也不顧及血脈親情嗎?是因為想要逃避當妻子的責任照顧丈夫?還是要逃避當母親的責任要撫養女兒?”
不愧是老娘看上的男人,這些問題比起女記者來更為刁鑽。
原本我媽的臉色就有些難看,此時更是陰沉了下來,指著男友就喝道:
“你是個什麼東西,我們家的事,也能輪到你來插嘴?!”
罵得好!
我媽這一動怒,頓時讓他們陷入了被動之中,女記者臉色大變,轉過頭來狠狠地瞪了我媽一眼,我媽見狀隻好忍住怒氣閉嘴。
看來這個什麼同鄉會,果真是有貓膩。
女記者調整了一下狀態,又擺出職業假笑:
“女士,您的記者問的問題還真是刁鑽呢,我想您母親當年離家出走一定是有非走不可的理由,作為一個母親和妻子,她這麼做需要付出莫大的勇氣,我覺得您對她的誤解是一種深深的傷害......還是說,您的本意就是想要霸占您外公外婆的家產,因此故意這麼做的?”
好嘛,真是玩得好一手陰陽太極,愣是把黑白顛倒。
我仍是不說話,讓男友繼續發揮。
“我也想請問兩位,這非走不可的理由究竟是什麼,足以讓你們做出如此大的舍棄?又為什麼出走米國二十多年都不與家裏聯係,現在回來是否是因為在米國過得太差,所以想回來壓榨孫曉婷女士?”
毫無疑問男友的問題句句都把我媽和我舅舅的私心戳破,讓他們這兩個心裏真正有鬼的人臉色是越發的難看。
女記者的表情也開始不那麼自然,畢竟是要顛倒是非,遣詞造句不像男友那麼正義。
眼看她的眼珠滴溜溜轉,又要問出下一個問題,男友迅速把麥克風放到她的麵前,率先問了一嘴:
“我很好奇這位同行,您作為同鄉會的一員,既然要把這二位從米國帶回來,想必一定要極為負責,給予這兩位可憐的老人相當大的幫助,而不是把他們甩給其他人,不知道你們是怎麼對自己的行為負責的呢?”
這一手反守為攻頓時讓整個采訪環節的氣氛大變,女記者原本氣定神閑的模樣再也沒有,猝不及防之下,甚至有幾分慌亂,張嘴就要解釋:
“可她是家屬......”
“那您在救助這些同鄉的時候,想必是一定考慮到了萬一國內沒有親屬,或是國內親屬不與相認的情況?請問這種情況,同鄉會準備怎麼救助這些同鄉呢?總該不會隻是為了博眼球,賺流量,對老人們就撒手不管吧?”
這一個問題拋出來不可謂不刁鑽,頓時我媽和我舅舅的目光也聚集到了女記者的身上,那目光之銳利,簡直就像跟我要房子的時候一樣。
女記者被這麼多雙眼睛盯著,頓時沒了底氣。
顯然,男友也戳中了她的私心,什麼同鄉會,不過也是為了賺取流量罷了,所謂的幫助不過是一些博眼球的名頭而已。
他們並沒有打算真正地幫助這些人。
女記者因為心虛,嘴巴結結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我媽和我舅舅頓時有些生氣,那個攝像師一看情況不對也連忙關掉了攝像機。
呼,總算是不用在攝像機下裝模作樣了,我深呼出一口氣,該到了我表演的時刻。
我冷笑一聲,向前一步:
“合著你說不出來了啊?就你們這種專門坑害老百姓給自己賺流量的機構,整天打著正義的幌子不害臊啊?你一個記者,好好的新聞不幹,在這種機構助紂為虐,你考慮過我們的感受嗎?換到你身上,你媽從你六七歲撇下你跑了,你是不是還要屁顛屁顛地去給你媽嗦腳趾去?!”
被我一頓侮辱,女記者衝我怒目而視,麵紅耳赤。
她轉頭看向攝像機,卻發現早已被攝影師關掉,根本沒把我這段視頻拍下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我媽和我舅舅憋了半天,這會聽我批評女記者頓時來了火氣,衝我破口大罵,說我是個白眼狼,是個沒良心的東西,有娘生沒爹養,什麼難聽罵什麼,那叫一個精彩。
可他們忘了,他們的攝像機關了,我男友的這台可一直開著呢,他們現在所有的醜態我都一一記錄了下來。
眼看著事態已經距離自己所預料的越來越遠,女記者終於忍不住,拉上我媽和我舅舅落荒而逃。
我拍了拍男友的肩膀,笑道:
“今天表現的不錯,把這個同鄉會套了出來,看他們也不是什麼正經機構,我估計我媽他們回來也不是什麼正規途徑回來的,報案查查他們,給他們點教訓嘗嘗。”
說罷,我便直接撥通了衙門電話。
做完這些,我又讓男友給我拍了一段自述的視頻,我把這些年發生的始末都講了一遍,並表示了自己堅決不會幫助我媽的態度。
之後,我便直接讓他剪輯好視頻,發到了社交媒體的小號上。
有時間點為證據,這可是保命的東西,萬一那什麼同鄉會不地道,背後捅我一刀,我有這個提前發布的視頻在,就能在輿論之中立於不敗之地。
沒辦法,社會上走得久了,對付爛人的經驗自然就要豐富一些。
3.
果然與我所料不差,這同鄉會真是把這對姐弟偷渡回來的,被衙門的捕快輕鬆就查出了端倪。
姐弟二人急著說我是他們的親屬,捕快現在讓我去衙門要跟我了解一下詳細情況。
這我不得讓他們兩個在衙門蹲上幾天都說不過去。
剛一到衙門,那姐弟二人就眼前一亮,拉著捕快的手歡呼雀躍:
“那個是我女兒,我的親閨女,我就是咱們國內的人!”
我走過去之後,我媽直接拉住我的手,哭得那叫一個情深意切,就好像昨天帶著記者過來咄咄逼問我的人不是她一樣。
“閨女,閨女,你這些年受苦了,媽媽回來真的沒別的意思,就是想把這些年對你缺失的母愛全部彌補給你,孩子,媽對不起你啊......”
我舅舅也湊上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當年都怪自己,把我媽給帶去了米國。
這演的,要不是我舅舅實在擠不出一滴眼淚,我幾乎就要相信他們。
我轉頭看向那個捕快,淡淡地道:
“捕快同誌,衙門裏應該是可以查到我媽的信息,她在失蹤四年之後,就已經宣告死亡,這都過去多少年了,您怎麼還給我變出個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