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碰!
門被踢開。
一個被黑鬥篷圍嚴實的女人被哥哥泰坦扯著摔在阿帕薩拉的眼前。阿帕薩拉正在用蓮花花瓣裝飾今天的午餐,被這舉動嚇得身體一彈,直接將手中半邊蓮花瓣豎直插進瓦碟中去了。
“剛才一直鬼鬼祟祟地在神廟旁邊呆著,不知道是不是哪家私自逃出來的奴隸!”
泰坦將你甩進來後就慢條斯理地伸展手臂,活動背部,那熱汗如豆大雨珠般吊掛在他肌肉外側,配合他光溜的腦袋,顯出身上一絲憨氣。
“喂,聽得懂埃及話嗎?”
薩拉將蓮花瓣上的醬汁在嘴裏抿了一下,頗好奇的屈膝站起來,走來打量你。
“泰坦,會不會是努比亞人?努比亞人會說埃及話麼?”
薩拉偏頭看了幾下泰坦,見對方隻是搖頭表示不知道,隻好將目光重新移向地上匍匐的你。
你腦子裏全是逃逃逃,也不知道是聽懂還是沒聽懂,也無其他多餘動作,隻是瑟瑟發抖地將鬥篷進一步拉好裹緊自己,就像個任人揉捏的麵團。
薩拉挑眉。
2、
她自認周圍村裏沒有比她更頑的,鬧起來頂多算是這個奴隸逃跑被泰坦撿到而已,自己與泰坦落不了什麼罪責,所以她也不顧你掙紮,直接上手猛地將你身上的鬥篷扯下來。
出乎意料的,一雙小鹿樣的眼睛映入眼簾。
“哈?”
薩拉愣住。
“好奇怪的長相與皮膚,不像是奴隸,也不像是埃及人。”泰坦走過來,拿起旁邊的布料擦了汗水,感歎道。
“最近陛下在準備宴會,會不會是別國的人呢?赫梯?還是巴比倫?”
薩拉吞咽了唾沫,上下打量你衣著,見你不但百褶白紗裹身,甚至於有黃金綠眼蟒纏腰,一下失去捉弄的心情,忙端正跪在地上打量你這位神秘客。
“但是她鬼鬼祟祟躲在神廟邊,我趁手就抓回來,你不是說缺一個伺候打扮的女奴麼......”
泰坦解釋道,粗糙的手掌摩挲了下自己的光頭。。
“你看她的打扮可不一般,腰上這黃金纏腰,我從前見都沒見過,”薩拉有些害怕地遠離了地上的女人,站到泰坦身邊害怕地用手肘撞撞對方,“別是......別國的什麼公主小姐被你捉回來了!”
“才不是!公主小姐會偷偷躲在神廟旁邊麼!”
泰坦嗆聲道。
兄妹二人說話間,地上的你已經慢慢收拾著站起來。
你將頭發撫在耳後。
白皙的肌膚上浮起緊張的神色。
“其實,我是…我是赫梯人。”
“啊!原來你懂埃及話!你叫什麼名字?是貴族小姐吧!”薩拉的新奇心戰勝了恐懼,她一個跨步跳過去,熱情拉住你的手。
“我,我叫洛娜,最近埃及宴會大行,所以與家人走散,他們好像提前回去赫梯了,你們能收留我一小段日子嗎?”你小心翼翼開口,同時解下腰上的黃金纏腰遞過去。
“會不會有什麼麻煩?”
泰坦接過黃金纏腰,將其拿在手中,說話間忍不住撫摸上麵的雕刻起伏。
“不會,差不多五天後,我就可以跟著赫梯公主的侍衛隊一起離開了。”
你抿嘴,道。
“好啊!留下吧!留下吧!”薩拉直接將你扯去旁邊的地毯上坐。
“我還沒答應呢!”泰坦嘟囔道。
“別理他,你來了,我們家就不愁沒錢,我哥也不用去神廟幫人抄書,他開心還來不及呢!”
薩拉笑咪咪地將一塊饢樣的物體掰下一小塊,沾了旁邊瓦碟裏的醬汁後,直接伸手遞到了你嘴邊。
你笑了笑,低頭咬下咀嚼起來。
“吃著好像甜辣醬。”
“甜辣醬?”薩拉眨眨眼睛。
“家鄉......家鄉話。”
你一怔,忙張口解釋。
“赫梯?那邊的話我倒確實沒聽過,不如你同我講講赫梯好不好?”薩拉用手扒住你的手臂,聲音黏黏糊糊道。
“赫梯的事情?嗯......”
你的眼瞳轉了幾下,睫毛顫動。
這隻是你瞎說的地方,怎麼能知道那地方的事情?
“和埃及也差不太多,吃,吃些米飯?”
你古怪道。
“米飯是什麼?”
薩拉興致勃勃。
“呃......一種食物吧我想。”
你抿唇認真回答。
3、
吃過那些饢餅後,就是中午午睡時間,薩拉熱心腸地讓你同自己呆在一張床上睡,至於泰坦,下午他準備去神廟告假休息幾天,所以中午睡在門口石頭作的床上守門就可以。
暴烈日光照出空氣中洋洋灑灑的塵。土泥做的屋內幹燥極了,有鴉鳥的叫聲在外頭響起,相對安靜的房間能聽清地上甲殼蟲的爬動。
不知又過了多久,好像時間這種東西已經消失在邏輯中,太陽持續照耀著永恒時,床頭飄動的紗簾裏,一個嬌小的身影慢慢坐起來。
你的視線在旁邊熟睡的薩拉臉上停留片刻後,躡手躡腳地踮腳下了床,你很快在靠近門口的瓦缸旁找到自己的鬥篷,忙蹲下仔細翻找上午的鬥篷,終於在鬥篷的內側找出了一隻手表。
這隻表倒是很尋常的款式,黑色的表帶被磨損了很多,表盤上甚至於有一道大大的裂痕,看起來與整個環境格格不入。
“兩點,一十......一十五......”
你讀出上麵的數字,伴隨秒針的顫動,你心裏好像也漸漸放下一塊大石,隨後注入信念般地低頭親吻了下表麵。
這是證明你來自何處的唯一物件。
你眨眨眼睛。
沒錯,這一切都是病中的噩夢而已。
包括那可怕男人的強取豪奪…你顫抖了一下。
“隻要離開埃及,隻要離開埃及就可以回去了......”
你歎了口氣。
4、
下午日頭才退一點。
泰坦已經早早出門去神廟告假,而薩拉與你呆在家,喝了幾口自家釀的葡萄酒又玩了會兒埃及棋,仍是閑得無聊。
“孟菲斯好玩的好吃的幾天都逛不完,你要是走了,以後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麵!反正現在無事,不如我們也上街去?”薩拉眼神一亮,直接把手上裝葡萄酒的杯子猛地擱在地麵。
上街去?
你低頭抿了一口手中捧著的粗糙葡萄酒,沒有立刻答應。畢竟這裏是孟菲斯,離王宮最近的地方。
如果出去…
會不會被那人發現又被捉回那王宮裏關著?
你嘴唇略害怕地翕動,沒敢出聲。
薩拉等了許久,見你猶猶豫豫以為又是什麼女孩羞澀之態,便做主再將那鬥篷拿起來圍在你身上。
你還在思考如何拒絕為好。
她卻已經拉住你的手臂衝出門去。
5、
孟菲斯的集市上有人在拍鼓引蛇,與來往駱駝身上的鈴鐺聲配合在一起,竟像是異域的樂曲,雖然你身上奢氣的百褶白紗裙不能完全被鬥篷所遮掩。
好在來往人中,倒是很多穿百褶白紗的貴婦,她們帶著小孩,還有保姆圍在周圍,搖扇子的搖扇子,提東西的提東西,作伴的作伴,派頭堪比法老出行。
“今天好多衛兵在街上,莫非是宴會的原因嗎?”
薩拉走在前麵,任由你扒著她肩頭跟在後。
你聽此話,忙探頭去看。
果然,街上除了來來往往的商販路人外,還有幾隊戴橫格頭巾的高大衛兵穿梭在人群中。
“我們還是避開一些,官兵叉戟銀光,看著害怕得很。”你抿唇悄聲哀求道。
“前麵就是阿蒙神廟。”
薩拉吃了口椰棗,有點不在乎你的話。
畢竟,她哥哥泰坦可是神廟的書記官的助手,阿蒙神的人官兵也不敢輕易招惹的。
你知道薩拉這種天地不怕的性子,不禁歎了口氣。
6、
正此時,耳旁突然聽陣馬蹄嘶鳴聲音。
街道上駱駝與行人皆是受驚避讓。
土地沙塵卷如豪雲,狂風中有兩匹黑色皮毛順滑的馬拉著一輛金色戰車從街的那邊狂奔過來。戰車上麵用綠色的油彩與金箔刻畫著生動的蓮花羽毛紋章。
一個火紅色頭發的青年,渾身肌肉緊致,雙眸金瞳灼眼,俊美的麵容卻怒色匆匆,緊緊拉著韁繩在戰車上有如肆意馳騁。
“今天居然能看見伽卡爾殿下?”
薩拉興奮地拉著你的手臂往前擠去,卻發現你正努力地將自己縮成一團躲在後麵,甚至還表情驚恐,嘴唇煞白。
你想起來。
那些王宮的日日夜夜中,就是這位火紅頭發的王子嗤笑著將你按在黃金長躺椅上,熾熱的氣息不斷噴灑於你揚起的脖頸上。
他掐住你的腳腕,將你整個人牢牢釘在榻。
一個漂亮的金色圓環不知道何時已經套在你的手臂上,白皙的膚色襯著金色的鐲環,顯得病態古怪。
火光閃動,白紗飄搖的同時。
這位法老的繼任者俯身在你耳邊輕笑,如地獄鬼魅的聲音猶如昨日。
“我,伽卡爾,拉的孩子,法老的繼承者,在此許諾,唯準許你,賽緹柏哈爾,喚我的本名——伊塞斯。”
7、
“怎麼這麼害怕?”
耳旁的聲音喚回你的神智。
薩拉被你的可怖模樣嚇了一跳,轉身將你護在懷中,“放心吧,伽卡爾殿下雖然陰鬱殘暴些,但隻要你不惹他就不會有事!”
聽著對方安慰的話語,你忍不住想起那些可怕的回憶,下意識緊緊握住鬥篷兜裏的手表。
上麵的裂痕刮挲著你的指腹。
還有機會回去的!
隻要離開埃及......隻要離開埃及,就可以回到現世!這些荒謬的事情,即成為噩夢般的存在,午夜夢回之時才會想起的需要細細斟酌真假虛幻的存在!
“......你難道認識伽卡爾殿下?”
薩拉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
你蒼白著臉色搖頭,卻又欲蓋彌彰地將鬥篷遮得更嚴實些。那個發下詛咒要你永世留在他身邊的男人,那個親吻你,告訴你他除拉之名外的本名男人…
你打了個顫。
“阿帕薩拉!”
告假完成的泰坦從街對麵匆匆跑過來。
薩拉被打斷,也暫時忘了剛才的疑惑,隻對著泰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怎麼還帶著她出來了,小心又走丟,受了她的恩惠,還弄丟她,阿蒙神會怪罪咱們言而無信!”泰坦皺眉。
薩拉吐吐舌頭:“還不是家裏太無聊。”
“既然如此,那我們趕快回去就是!”
你看見逐漸接近的侍衛隊,心裏恐懼攀升,忍不住開口催促道。
薩拉挑眉看了一眼你。
“對,我今天下午聽說伽卡爾殿下丟了寶物,法老的侍衛隊正在尋找,這時候惹事生非,弄得刀劍無言總歸不好,我們那處相對還是安全一些。”
泰坦倒是很讚成你。
“伽卡爾殿下丟了寶物?”薩拉用手指撥弄項鏈上的孔雀石,“怪不得我們剛才看見他臉上怒氣衝衝地駕戰車飛馳過去!”
“今天下午神廟裏到處都在傳這件事,說是在殿下祭祀的時候弄丟的,把祭司嚇得幫著找了一天,不過他守口如瓶沒說是什麼寶物。”
泰坦將你手中的椰棗拿了幾顆,沒有理會你發白的臉色,自顧自吃起來。
“王室的寶石最多,不過唯綠色寶石稀缺,沒準是一顆珍惜的綠色寶石也說不定,本來伽卡爾殿下打算獻給陛下作禮物的,結果弄丟了!”
薩拉斬釘截鐵地猜測道。
他低頭在你發頂落下一吻,像找回最珍貴之物般仔細用鬥篷包裹住你,緊摟在懷中,隨後就著這個姿勢站定於黃金戰車,單手拉住韁繩。潺潺的尼羅河,藍紫色綻開的睡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