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說出去都沒人相信，我是自己跟那個人販子走的。當然，我並不知道她是人販子，隻知道她叫紅姐。

紅姐和我媽一樣的年紀，可她比我媽嘴巴甜。

這女人肯定早就盯上我了，所以當我透露想要離家出走的念頭，她幾乎是十分鐘之內就說動我跟她一起回老家。

紅姐說，如果我爸媽真的愛我，我這麼一走他們肯定著急，到時也就沒空鬧離婚了。

我就那麼跟她走了，甚至都沒有問過紅姐的老家在哪裏。

紅姐的家在很偏僻的大山裏，一個我在地圖上根本找不到的地方。

我們坐了一天的火車，一天的大巴車，最後又轉了四個小時的小車，甚至還坐了船，最後七繞八繞，終於在幾天後來到了紅姐所謂的‘家’。

“園園，家裏窮，你莫嫌棄哈。”

紅姐親熱地叫我園園，還讓家裏人要對我好點，我十分感動，同時也覺得自己的到來給這個家添麻煩了。

我家在城裏雖然不算大富大貴，可也從來沒見過這種泥土房子，而且紅姐的家人還穿著補丁衣服，我的天。

但是來一趟不容易，我準備在這裏待幾天，看看我爸媽會不會著急，希望他們發現我不見了之後 ，不會再鬧了。

當天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的，聽到外頭有人在吵架，爬起來想看看是怎麼回事。

2

這種破的幾乎漏風的屋子很容易就能聽到外頭在說什麼。

“大強你要聽話，女人在那裏跑不了，紅姐說讓你等兩天，那丫頭是個傻子，讓咱們把她先哄住了。”

“哄她幹嘛，反正是買來給我當媳婦兒的，我就要去。”

“大強，要聽話。再把這個打死了，咱家就買不起新女人了。”

他們在說什麼？買誰？給誰當媳婦？總不能是我吧。

“爸媽，你們也太小心了，不就是打死兩個不聽話的嗎？紅姐那麼有能力，再讓她找就是了。我知道家裏沒錢，實在不行找個能生得留個後就行，我可以不挑。”

“你紅姐什麼人你不知道，那可是沒錢不辦事的。再說了這次這姑娘跟別人不一樣。你紅姐招呼了，讓我們好好表現，這姑娘缺根弦，說不準對她好點自己就能留下來給你當媳婦呢。”

“就是就是，忍幾天而已，真要是能換來一個漂亮媳婦心甘情願跟著你，那不美死你。”

三個人的對話聽得我頭皮發麻，我長這麼大，從來沒有碰到過這種事，一時間連反應都忘了。

屋外，一個男人發出一聲尖叫，情緒激動到了極點。

3

我透過門洞往外看，果然看到一個年紀大的可以叫爸爸的男人正朝我的屋子看過來。

月光下，那個年紀很大的男人非常生氣，似乎想吃了我一樣。我心中暗呼不妙，這三個人嘴裏買來的媳婦肯定是我，我被賣了？

我又驚又氣。

紅姐巧舌如簧，說得天花亂墜的，卻是將我騙來了這裏的人販子麼？

想我唐園好歹也是個接受著高等教育的大學生，我美好的大學生活才走了一半，如今居然被人騙到這個雞不拉屎的鬼地方，還有一個跟我爸一樣大的男人要當我老公？

我到底是蠢到了什麼地步，居然連人販子的鬼話都信。

救命！

我第一時間便想給爸媽打電話，然而出門的時候因為聽信紅姐的鬼話，我根本沒帶手機。

跟著她來這個鬼地方，我們從火車汽車甚至坐輪船，都不知道到底走了多少路，如果沒有手機，我如何與家人聯係告訴他們我現在的處境。

當意識到自己現在處於何種危險，背後忽然就冒出大堆大堆的冷汗。

慶幸的是，外麵的那個男人最終沒有闖進我的屋子，隻是氣哼哼地罵了一句，“打死了就打死了，爸媽你們現在難道還護著個外人？反正又不是第一個，呸。”

我平生從未感覺到害怕，這一晚上卻全身到腳莫名冰涼，拐賣婦女的事我聽過不少，那些人沒一個有好下場，好多人因為生孩子的事直接就被打死了。

現在事情落到自己頭上，簡直像場夢。

一整個晚上，我連眼睛都不敢閉，想起自己莫名其妙來到這個村子，想起如今鬧離婚的爸媽，想起兩個月後我就是大三的學生，想起那個男人說自己打死過其他女人。

害怕，絕望，恐懼，不甘，各種情緒讓我非常難受。然而天亮那一刻，腦子裏奇怪的念頭卻徹底消失了，望著黑暗中透進來的天光，我燃起了濃烈的求生欲望。

我會想到辦法逃離這個地方的，一定會。

4

第二天，那個叫大強的男人不在家，他爸媽說他幹活去了，紅姐自然也不在‘家’。

早飯很差，就是一碗沒有任何墜飾的白粥，而且上麵還有些鍋灰。但是這兩個老人的碗裏很稀，我的則是幹的。

看來他們還是挺重視我的，我表現得非常溫順，“叔叔阿姨，我一直在城裏長大，還頭一次吃這種農家飯呢，味道真好。”

估計我是被拐賣的人裏頭一個吃飯還能笑，也不鬧著要跑的姑娘，兩人有些驚訝。

我繼續道，“你們不知道，我爸媽鬧離婚，兩個人現在天天打得頭破血流的，我家根本沒人喜歡我。他們還沒有紅姐對我好呢，可惜紅姐不在，我還想謝謝她帶我來這裏呢。”

“姑娘，你爸媽鬧離婚，你不還是他們的孩子嘛，哪有爸媽不愛自己孩子的。”

“就是，就是。”

我將手腕拉起來，露出割腕留下的傷痕，“你們不知道，我兩個月前鬧過自殺的，結果呢，我爸媽忙著打架鬧離婚，根本沒人發現我要死了。當時要不是紅姐發現異常，我恐怕現在都死了。紅姐可是我的大恩人啦。”

“你們是紅姐的親人，也是我的恩人呢。”

兩人顯然沒想到還有這一些事，一時竟說不出話來。但是我知道，救命是大恩，兩人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5

因為紅姐救過我的命，自然便算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我又表示自己願意報恩，所以兩個人似乎被我說動，當天下午就離開了一個。

我知道自己的處境，倒也不提要去村子裏轉的事，就跟著那個老頭在家裏四處轉悠，並且對自己的疑問一一提出來。

最後見我興致高，那老頭居然慢慢跟我聊了起來。

這個地方叫趙家村，位於南方一個叫華縣的地方，這裏的人全部住在大山裏，四周都是根本無法爬出去的大山，想去縣裏除了要爬山，還要過河，所以很多人一輩子連縣裏都沒去過。

趙家村的人非常非常窮，也沒什麼值錢的營生，全靠種地吃飯，村子裏為數不多幾個外出打工的人，紅姐就是其中一個。

“叔叔，外頭也不好，你看我，有家跟沒家一樣，有爸媽跟沒爸媽一樣。我就喜歡這裏，要是能在這裏定居下來，我肯定高興。”

呸，我腦子有屎我才在這裏定居。

但是我還是看出來那個老頭很高興，他肯定是頭一回碰上我這種傻帽。

6

晚些時候，老頭的老婆回來了，兩人躲在外頭咕嚕了一圈，再回來的時候眼睛都透著笑，他們一定找紅姐求證過了，我說的都是實話。

吃晚飯的時候，趙強回來了，他還在生氣，見我也不說話。反是我主動湊了過去，“趙大哥，我看你中午都沒回來吃飯，是不是很辛苦啊。你明天要下地不，能帶我去嗎？”

我表現得非常真誠。

趙強的目光非常直白地掃向我胸口，“好。”

我強忍著不適，向他道了謝。

忍住，一定要忍住。到目前為止這一家人都沒有露出自己的獠牙，全是因為我故意表現出來的溫順，隻要他們現在不為難我，我就還有時間想辦法。

夜裏躺在床上，我仍然睡不著。

白天裏麵對這一家子的冷靜過後才覺得怕，這些人手上沾著人命，隻靠幾句話，我肯定不能完全取得他們的信任。

強烈的求生和想要逃離的欲望讓我腦子裏慢慢有了新的想法，明天，一切都看明天了。

7

當天夜裏，我躺在床上，正迷迷糊糊間，聽到門有動靜，緊張的一下就坐了起來。

這屋子的門是木門，那種非常老式的普通木門，從外頭開門就會咯吱響。

因為是夏季，夜間的光線也極好，我坐在床上眼睜睜看著趙強開門進來。

他幾乎一言不發地看著我，那種赤裸裸的目光讓人內心無法不恐懼，太直白了。我強忍著害怕，“趙大哥？”

趙強嗯了一聲，也不說話，就那麼直勾勾地望著我。

他的呼吸很重，我不敢有任何反應，隻能用力抓身下的床單。

沉默了大概十來分鐘，趙強重重的朝地上吐出口口氣，“操，頭回碰到這麼嫩的，跟雞蛋似的。回頭我保準要你生兒子，呸。”

我羞憤不已，怯生生地望著他不敢說話。

幸而趙強爸媽聽到動靜起來直接將他拉走了，要不然我怕今晚我就逃不過要被人這男人強迫的命運。

可這一出變故也堅定了我逃跑的決心，不計任何代價我一定要逃出這鬼地方，太可怕了。

8

第三天，趙強要帶我下地幹活。

他爸媽很不放心，再三叮囑他要早點回來。

我和趙強離開他家以後才發現這村子果真是窮，家家都是泥巴房子，而且房子都有一段距離間隔。

村子裏的人似乎知道我的存在，見到趙強領我出來也不問我是誰，隻是打個招呼就開始用各種惡心的眼神打量我。

其中有個年紀稍輕的男人眼神非常不友好，我拉趙強的衣服，“趙大哥，剛才那個是誰？”他看我的眼神好惡心，簡直像個強奸犯。

我朝趙強挨一些，故意表現得很害怕。

趙強是個急脾氣，果真怒了，回頭又向剛才那個調戲我的人走去，兩人很快打起來，並且趙強幾拳就把對方打趴下了。

趙強的力氣很大，我心驚肉跳，他幾拳能打一個大男人打趴，換了我隻怕真得死在他手裏。負麵情緒很快占了上方，我開始害怕自己逃不出這個趙家村。

我們到了所謂的地裏，趙強自然也不可能真的去幹活，直接就想來摟我。

男人簡直原始的欲望在那一瞬間讓我麵紅耳赤，我羞得不行，“趙哥，我知道你喜歡我，可我……我還沒準備好。”

“準備啥呀，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正好，跟我搞吧，我保證你喜歡。”

麵對和我爸一樣大的男人說出這種話，我幾乎惡心得想吐，結果胃裏一陣翻江倒海，我還真吐了，並且吐了趙強一身。

9

趙強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我哇哇大哭起來，“趙哥我說了我還沒有準備好，我最近正在吃藥，醫生說這個時候如果跟人發生關係有了孩子也不能要，這藥會讓孩子變傻子的。我知道你難受，我也難受啊，但是我不能生傻子出來，那樣你怎麼向祖宗交代。”

趙強呼哧呼哧地喘氣。

我想起他幾拳把一個男人打趴下的事，後背冒汗，我一定得把他哄住。

我胡亂將身上擦了一下，又拿袖子去擦趙強，然後道，“趙哥，我又不跑，早晚都是你的人，你就不能容我幾天吧，等這藥勁兒過了，我好好服侍你啊。我現在都是你媳婦兒了，你就不能等我幾天啊。”

男人大概都喜歡女人表現得很順從，趙強這麼暴的脾氣，居然也被我哄住了。但是他心裏大概很不平衡，還是拉著我在地裏又親又摸半天。

總比發生關係強。

我強忍悲憤，暗自發誓一定要逃出去，並且一定要讓這些人販子付出代價。

然而外出一圈，除了被趙強占便宜，我隻發現這個與世隔絕的村子想要離開非常艱難，如果我硬跑是跑不出去的，被抓住還有可能被趙強打死。

10

雖然暫時將趙強一家哄住了，可這法子管不了幾天，我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想到辦法。

這村子裏的人一起生活了一輩子，自然也不可能幫我一個外人，所以我一個人都指望不上。

沒有手機，沒有通訊設備，甚至連一個坐標都不知道，我要如何離開這個看不到頭的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