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不好,江月和江芸入夜就回房了。
江晚和傅祈年陪爺爺在堂屋坐了一會兒,爺爺歎息道,“小晚,明天的事交給我,你隻要記得,無論如何也不要衝動。
你要知道,最壞的結果不過是離開這裏。而我們,並不是無處可去。
我救過的人中,很多都重情重義,一直說要接我和你們去享福,我們到時候挑個最滿意的去處。”
爺爺表情和語氣都很愉悅,可昏暗的煤油燈下,他眼底的落寞濃得抹不開。
故土難離,江晚明白爺爺真實的心情,她重重地點頭,“我知道,您放心,我明天什麼都聽您的。”
傅祈年,為了爺爺,今晚,隻能委屈你了。
江晚想著,忍不住愧疚地看了一眼傅祈年。
男人正垂眸深思,燈光下,輪廓分明,眉目如畫,唇紅膚白,像妖精一樣勾人,江晚的心不由自主慢了一拍,慌忙縮回目光。
傅祈年敏銳,立刻感受到她的目光,卻誤會了。
他猶豫了一下,輕聲說道,“到時候我們也可以回京市,我雖然脫離了傅家,但戶口還在那裏,可以帶你們在那裏落戶。”
江晚,“......”
忽然愧疚。
雖然愧疚,但事有輕重緩急,兩人回房後,江晚還是立刻開始算計傅祈年。
她坐到床邊,帶著哭腔對傅祈年喊了一聲,“傅祈年,我們家真的沒有引獸藥,我......我該怎麼辦啊?”
接著,她捂著臉無聲“抽泣”。
她肩膀輕微聳動,淚水,其實是存在空間的白開水,不要錢地從指縫裏露出來。
傅祈年一開始,漠然視之,以為她很快就能好,沒想到她足足哭了十分鐘還沒有停下來,而她麵前的腳下,淚水竟然打濕了一大片地麵......
這麼多眼淚,她不會哭瞎吧?
他煩躁地捏了捏眉心,走到她麵前,低聲說道,“別哭了,若心裏實在不舒服,可以繼續和我說。”
江晚等得就是這一刻。
她微微勾唇,一把撲進他懷裏,摟著他勁瘦的腰低聲大哭。
傅祈年第一反應是想將她推開,沒來得及動手,腰間被她的淚水打濕的溫熱,讓他兀地住手。
也罷,更親密的事情都做過,她今天確實難過,他忍忍吧。
傅祈年任江晚抱著,靜靜站了一會,準備等她情緒稍微冷靜一點再推開她,沒想到她越哭越凶,雖然一直忍耐著,哭聲很小,但眼淚一股一股仿佛泉眼似的,充沛得可怕,還時不時打個哭嗝。
不能任她繼續這麼哭。
傅祈年抬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溫聲道,“江晚,你不能再哭了,不然眼睛受不了。”
江晚腦袋在他懷裏拱了拱,停止哭泣,嗡聲嗡氣說道,“我也不想哭......可是我忍不住啊,嗚嗚嗚......”
她說完,又是一陣情緒失控的低聲哭嚎。
傅祈年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折磨,他深深皺了皺眉,將手放在江晚的後背,一邊生澀地輕拍,一邊溫聲說道,“你爺爺說得對,你們並非無處可去。而且,憑你們的醫術,出去一定能生活的更好。”
江晚抬頭,眼睛紅彤彤像一隻溫柔綿軟的小兔子,她吸了吸鼻子,“......可俗話說,落葉歸根......爺爺這麼大年紀,我知道,他不想離開這......嗚嗚......”
她說著又要將頭埋向他,傅祈年眼疾手快捏住她的下巴,“可你這樣下去,身體鐵定受不了,到時候爺爺會更擔心。”
這一會功夫,已經得了足夠的靈泉水,江晚這一刻有見好就收的念頭,但很快否決了。
難得現在傅祈年被她忽悠住,這麼好的機會可不能就這麼放棄了。
她停住哭聲,緊緊摟著傅祈年,語氣落寞地開口,“傅祈年,你說,我做人是不是特別的失敗?你知道嗎?江靈芝和袁滿才是真正的一對。
江靈芝今天,是因為想要害我,才故意將熊引到我們麵前,也就是說,現在的為難局麵,都是因為我惹上了袁滿。
可是,傅祈年,喜歡一個人有錯嗎?
不,其實我之前也沒有多喜歡他,我隻是那時候小,太依賴趙春枝,她勸我和袁滿處對象,我不想讓她沒麵子,就答應了,然後就一心一意對他好。
不過你放心,傅祈年,我一直牢記著奶奶的教誨,結婚之前,再喜歡一個人,也不能讓對方占便宜,否者嫁過去很可能被他拿捏......”
江晚順勢洗白了一下自己,並且說著說著,假裝睡著了。
傅祈年見她睡著了,試圖從她的“魔掌”掙脫出來,沒想到輕輕用力,竟然沒掙脫出來。
真睡著了,不可能這樣,傅祈年氣惱地推了推江晚的腦袋,“江晚,你上床再睡!”
江晚鬆開他,點點頭,“嗯嗯嗯......”
江晚終於放開他,躺在床上了,雖然還在哭,但聲音小了很多。
傅祈年鬆了一口氣,從櫃子裏拿出鋪蓋打地鋪。
剛忙完,江忽然坐起身,怯怯地說道,“傅祈年,我睡不著,能讓我牽著你的手睡嗎?你別生氣,我睡著了,你可以繼續打地鋪......”
傅祈年,“......”
算了,她說的對,等她睡著就好了,而她現在的樣子,應該很快就能睡著。
傅祈年想的很樂觀,而江晚也確實很快睡著了,他也很容易就將手從她手裏拿了回來。
隻是,他剛轉身,她突然坐起來,眼巴巴地看著他......
傅祈年,“......”
他無奈坐回去,再次牽住她的手。
她很快又睡著了,他再次將手拿回來......
這次沒來得及起身,她又醒了。
傅祈年,“......”
他在心裏歎了口氣,拿起一本書,一手捧著書觀看,一手牽著江晚。
這一次,他準備等江晚完全睡著了再說,沒想到到後來竟然就這麼睡到了早上。
等他醒來,江晚已經不見了,一個包著三顆大紅棗的油紙包,靜靜躺在他那本的書上。
傅祈年輕輕捶打麻木的胳膊猶豫了一下,默默將紅棗連油紙包一齊放進衣兜。
......
中午十一點,江晚與家裏人一起來到祠堂。
祭祀需要祭禮。
以前大家雖然貧窮,但每家出一點,不算難事。
這一次,簡直要了老命,大家看江晚一家更加不順眼,眼裏的怨恨幾乎變成了實質。
江老爺子、江月、江芸的臉色都黑得出奇。
雖然他們不愁去處,但誰願被欺負、放棄、驅逐?
傅祈年是贅婿,照附近的規矩,沒有進入祠堂的資格,與村裏另外兩個贅婿一起,被攔在了祠堂外麵。
來之前,江老爺子專門找他說過這一點,他心中有數,趁人不備,躲在了祠堂外一棵大榕樹上。
江晚一進祠堂就找合適的地方埋下三個木薯塊莖。
每一次,她都是故意找邊上的人,打聽渣爹、趙春枝和江荷沒有到場的原因,假裝她不知道,渣爹他們是回去趙春枝娘家還沒有回來。
因此,除了站在高處刻意觀察的傅祈年,沒有任何人發現她的小動作。
一通繁文縟節後,族長看著江老爺子高聲說道,“江守仁,獻藥之事,我會立刻寫進江氏族譜,你的義舉,將會流傳千古。”
江老爺子一臉無奈,“我們真的沒有引獸藥。”
村民們,“......”
當即有人跳出來大罵。
“江守仁,你怎麼能眼睜睜看著我們餓死?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江守仁,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老子跟你說,老子若真的活不下去,一定找你同歸於盡!”
“江守仁,你這個混蛋,我咒你不得好死!”
“......”
族長也是語重心長,“是啊,守仁,我們隻是想要一些藥度過現在的難關,對你們家的藥方無意,難道這,你都不能答應嗎?”
江老爺子正要解釋,趙婆子忽然陰惻惻說道,“大哥,你還記得鐵牛的小閨女年前餓死這件事嗎?你說,若你早點將引獸藥拿出來,她會死嗎?所以,她是你害死的!你是殺人凶手!”
她話音一落,大家倒吸一口涼氣,除了江鐵牛一家。
趙婆子說的沒錯,江鐵牛的小女兒確實是餓死的。
不過,政府的救濟糧一直發的很及時,他家當時並沒有彈盡糧絕,是因為重男輕女,主動放棄了那孩子的性命。
不想被政府處罰影響村子的名聲,村民們商議後,悄悄將這事瞞下沒有上報。
但為了杜絕同類事件,開宗祠狠狠懲罰了他們一家。
江鐵牛一家一直被人嘲笑。
他們從那時開始心理負擔特別重。
現在趙老婆子的話仿佛救命良藥,他們一下抓住了。
江鐵牛本是個暴脾氣,他雙目通紅,青筋亂暴,一邊對著江老爺子大吼,“對,你才是殺人凶手,我要殺了你給我家小妮報仇!”一邊拎著拳頭衝過去。
他家其他人猶豫了一下,也叫嚷著衝過來。
江晚原準備讓子彈多飛一會,沒想到出了這個意外。
她飛身擋在爺爺麵前,一腳將最前麵的江鐵牛踢飛。
接著,意念一閃,祖宗牌位前忽地飄落一陣龐大的玫瑰花瓣雨。
一時間,整個祠堂花香撲鼻,美不勝收,驚住了在場所有人。
遠觀的傅祈年也是呼吸一滯。
族長和三個族老最先反應過來,跪在祖宗牌位前頻頻叩頭。
“祖宗顯靈了,這是祖宗顯靈了,大家快磕頭。”
“求老祖宗救救我們!”
“......”
村民們愣了一下,齊齊跪下,虔誠叩頭。
江晚也順勢跪下,少頃,她突然倒在地上一陣抽搐,然後不停翻滾,看上去特別嚇人。
大家驚得紛紛後退。
有人小聲嘀咕,“呀,這是祖宗在懲罰她吧?該!誰叫她良心壞的?”
村民一愣,隨即族長大聲罵道:“江晚!你別在這裏裝瘋賣傻!老祖宗麵前你還敢胡鬧,我打死......”
族長抬手就是一巴掌要扇過去。
江晚忽然騰地站起來,雙手擺在後背,高高揚著頭,眼睛微眯,神情莊重肅穆,緩緩開口,“吾乃江家先祖!爾等不肖子孫,真是讓吾太失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