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北風夾著雨水,撲麵而來,霎時間就吹透了她身上褪色的毛衣。
穆珩硯抬手扯上她淩亂的長發,迫使她向後仰起頭,“林慕挽,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看看我那時候都為你做了多少蠢事!”
他惡狠狠地說完,手底用力,重重將她往外推去。
林慕挽根本沒有防備,單薄的身影如同斷了線的風箏,結結實實地向前摔進雨裏。
穆珩硯冷眼看著她狼狽難堪的模樣,冷冷瞪向候在一旁的保鏢,“都愣著做什麼,要我給你們搭把手嗎?”
“屬下不敢。”
保鏢們低頭頷首領了命,半刻不敢耽擱,拿著刀鋸就往花圃走去。
錦苑的花圃大到離譜,裏頭種滿了瑰麗無俗的木蘭花樹。
是林慕挽最心愛的花。
從前,他親手將她最愛的花種了滿院,虔誠地單膝跪在她麵前,求她嫁給他。
他說過,要給她一輩子。
可他現在在做什麼?
“不,不可以!”
林慕挽眼睜睜看著一顆接一顆倒下的花樹,她頓時什麼也顧不得了,瘋了一樣朝著花圃跑去。
腳上單薄的拖鞋被凋零一地的樹枝刺穿,拖出一路血跡。
她卻好像根本感覺不到疼一樣,聲嘶力竭地想要阻止眼前的一切,“穆珩硯,你一定要做到這個地步嗎?”
這一刻。
心臟的痛意甚至遮過了癌細胞的折磨。
她痛不欲生地掉著眼淚,不死心地大聲質問:“我到底做錯什麼了,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這就受不了了?”
穆珩硯卻好像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他嘲諷地勾了勾唇,“兩年前,你跟著那個姓傅的遠走高飛的時候,就應該這輩子都躲著我,最好永遠也別出現在我麵前!”
“可你居然還敢回來?”
他冷冷笑著,鷹隼般的黑眸裏滿是恨意,“林慕挽,是你自找死路,從今往後的每一天,我都不會讓你好過。”
他殺伐果決地撂下話。
半分不打算給她解釋的機會。
“去把她的東西都搬出來!”
穆珩硯怒從心起,轉身麵無表情地吩咐管家陳媽:“一樣也不準留,否則,我拿你是問。”
“是,穆先生。”
陳媽戰戰兢兢地應聲,又幾分同情地看了林慕挽一眼,這才帶著人往一旁放置雜物的偏樓走去。
一眾人頭也不敢抬,忙忙碌碌收拾著所有跟她有關的舊物。
然後,一件接一件,垃圾一樣,丟出門口。
他這是,要將她掃地出門?
林慕挽慘白的麵容上血色褪盡,她不敢置信地看向他,想要說些什麼,嗓子卻像是壓了一塊重重的石頭。
怎麼也找不回自己的聲音。
穆珩硯似乎對她這樣的反應很是滿意,他長腿一邁,不緊不慢地走到那堆廢墟前。
“林慕挽,從今天起,你就徹底滾出我穆珩硯的生活了。”
鐺——
銀製打火機掀開的聲音清泠刺耳。
他修長的手指一鬆。
所有關於她的,刹那間湮沒在黑煙火焰裏。
林慕挽眸光悲戚地看著這一切,自始至終一個字也沒能說出口,惟有單薄的身影在夜色裏晃了又晃。
瞧瞧!
多麼精湛的演技啊!
難怪,那個時候,會將他騙得團團轉!
穆珩硯幽深凜冽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將她的枯敗絕望看得一清二楚,卻沒有半點動容。
他冷冷勾唇,笑得嘲弄,“不肯離婚沒關係,我有的是辦法讓你答應,不過到時候,你可別後悔。”
他話落。
林慕挽忽而紅著眼眶笑出聲來,她一瞬不瞬望著他棱角分明的麵龐,清淩的眸子裏映出一片火光。
他就像那火焰一樣,耀眼,滾燙。
除了滿目瘡痍。
什麼也沒留下給她。
“穆珩硯,如果我真的有什麼事情要後悔。”
她緩緩說著,頓了頓,才繼續哽咽著嗓音出聲:“那就是,不該愛上你,更不該不顧一切也要嫁給你。”
這一樁不被看好的婚事,幾乎讓她成了眾矢之的。
穆家,陸家,人人恨不得將她處之而後快。
可她愛他,還是一頭紮進去了。
結果呢。
林慕挽絕望死寂的閉了閉眼眸,兩行清淚悄然劃過她憔悴的臉頰,“......是我錯了。”
她話音剛落。
一道刺耳的刹車聲,頓時劃破錦苑所有死寂。
那車子開得急,眼看要撞到她身上,才堪堪停下。
林慕挽根本來不及閃躲,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擋,卻依舊被車軲轆帶起的泥水濺了滿身滿臉。
車門被人推開。
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身影從雨雪中走來。
是陸微藍!
林慕挽頓時愣愣僵在原地,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身旁的男人已經從傭人手裏奪過傘,流星大步地迎了上去。
“這麼晚了,要過來怎麼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我好讓人去接你。”
“沒關係的。”
陸微藍莞爾輕笑,半是羞澀,半是嬌嗔:“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要總是這麼擔心。”
穆珩硯也不急不惱,親自撐傘走在她身邊,就像嗬護著什麼稀世珍寶,“你身子不好,小心一些總沒錯。”
“是是是,我知道啦。”
陸微藍笑意溫柔地應著聲,看著昔日華麗明亮的錦苑,此時正陷於一派硝煙狼藉,她似乎也不覺得意外。
隻是,在走到林慕挽跟前時,她臉上的笑容淡了些,“慕挽,我有事情要跟阿硯說,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管她幹什麼。”
穆珩硯冷冷睨了林慕挽一眼,滿目不加遮掩的嫌惡,“你要是不想看見她,讓她滾就是了。”
他說得雲淡風輕,就好像在打發一條礙了路的流浪狗。
“等等,阿硯。”
陸微藍卻連忙製止了他,輕聲解釋:“慕挽還不能走,我要說的事情,她也應該知道的。”
穆珩硯眉心微微一蹙,他並不知道陸微藍突然趕來,究竟要說些什麼,但也沒有多問。
她要說什麼都無所謂。
林慕挽這個女人,他反正不會再要了,就沒什麼好忌憚的。
穆珩硯謹慎地將陸微藍扶到揉軟的沙發前坐好,又拿了一條薄毯搭在她腿上,這才不耐地抬眸瞪向林慕挽。
“微藍的話你沒聽到嗎,還杵在那裏做什麼,要等我請你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