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二日,複賽如期舉行。
直播的秀場搭建在金黃的沙灘上,碧海藍天,明朗又清爽。
透明的T台延伸到淺水區,兩邊架滿攝像機,還有無人機盤旋在空中,全方位拍攝。
後台由合成板組建而成,所有的選手和模特以及造型師化妝師等處在同一個空間,數台立式空調呼呼地送著冷氣。
江語希坐在貼著“Anita”字樣的化妝台前,望著旁邊光禿禿的模特,心情不錯地勾著嘴角。
一名完成妝造的同行找她攀談:“真羨慕你,不用出去曬黑就能把通告費拿了。”
周圍的人紛紛附和:“是啊,也不知道主辦方怎麼想的,這麼熱的天,在室內辦不好嗎?”
“就是!不過話說回來,語希,你和蘇老師離得近,知道她那裏起火的原因嗎?”
江語希神態悠然,若無其事地道:“我起得晚,不知道,可能是電路短路之類的吧。”
幾人歎氣,惋惜蘇挽星倒黴,又說看過蘇挽星初賽的稿子,以外行人的眼光感覺通過複賽應當不難,可惜這一場火把什麼都燒沒了。
江語希聽著,內心無聲冷哼。
有才華又能怎麼樣?曾經敢那樣害她,那就誰都別好過!
想法才落,相隔兩個化妝台的設計師們竊竊私語。
“我聽說她沒退賽,主持人那邊也沒把她的序號從台本裏抽走。”
“啊?那輪到她怎麼辦?空著舞台等?”
“對呀,她的模特也不能穿著便裝就上去了吧?”
“或許......她有別的準備?”
設計師和模特是要先後上台的,在模特展示完後講解設計理念和靈感。
江語希沉默地聽著,暗想:不會。
她不會著便裝上台,蘇挽星從三樓一躍而下,摔斷了腿在醫院躺著,也不會出現在這裏。
江語希聽她們煞有介事地討論起蘇挽星什麼時候來,好笑地道:“發生這種事,說明蘇老師和這個比賽無緣,她來不了。”
“那恐怕要讓江小姐失望了。”
江語希話音一落,門口便傳來一道女聲。
下一秒,一名長腿女保鏢推著蘇挽星走進了後台,她們身後,還有兩名助理捧著防塵布包裹嚴實的東西。
這就是蘇挽星拜托薄言祁的事——幫她找組委會借了幾個人,暫時負責她的吃穿住行。
江語希笑意一僵,眸中浮現不可置信:“蘇挽星,你竟然來了?!”
蘇挽星淺淺彎唇,眼底卻一片冰涼:“我的比賽,我為什麼不來?倒是江小姐你,怎麼還沒化妝?”
江語希回過神來,幸災樂禍地道:“又不用上台,化什麼妝。”
蘇挽星挑眉:“哦,原來江小姐是想要付違約金麼?”
江語希覺察不對,眉頭輕輕皺起:“你什麼意思?”
蘇挽星抬了抬手,助理們打開防塵布,將裏頭的禮服掛到模特身上,赫然是江語希試穿過的那一條。
江語希雙眼暴睜:“怎麼可能......”
蘇挽星看她:“江小姐好像很驚訝,是覺得禮服應該和其他衣料一樣被付之一炬嗎?”
江語希答不出來。
不可能的!她明明親手點燃了禮服,蘇挽星為何還會有?
江語希腦中冒出無數問號,倏而靈光一閃:“你做了兩件禮服!”
蘇挽星不置可否。
她的確做了兩件。
經過和江語希的幾次接觸,她明顯感到對方來者不善,那天試裝過後,她問采購部門要了同樣的布料,熬大夜趕製出了被燒掉的那件。
而這件早就完成的作品,則被她暗中送到了采購部的儲存室。
她本以為江語希隻會在候場時出幺蛾子,例如故意毀壞禮服,那她就可以先拿粗製濫造的那件充數,等快要上台時再給江語希換真正的作品。
打死沒想到,江語希如此喪心病狂,居然跑去她的房間縱火。
幸好她留了一手,不至於與賽事失之交臂。
但這筆賬,她絕不會輕易揭過!
蘇挽星垂眸斂去多餘的情緒,努努下巴:“江小姐,化妝吧。”
江語希站著不動,看樣子是不想配合。
蘇挽星不緊不慢地拿出組委會給的備用手機,衝著她晃了晃,仿佛在說:要我現在打給漣姐嗎?
江語希咬牙,憤憤地坐了下來。
化妝師和造型師動作很快,半小時就把她收拾得一臉高級,禮服一穿,人模人樣。
蘇挽星食指第二個指節抵著下巴,上下打量一番,出言鼓勵,也是警告:“江小姐,台步好好走,畢竟機會不多。”
江語希冷著臉沒理她。
前台秀場已經如火如荼地拉開序幕,模特們身著華服,踩著雅致的貓步,在日光下構成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蘇挽星盯著後台的大屏幕,欣賞的同時也在認真取長補短。
她昨天沒能到現場抽簽,因此序號默認為大家抽剩下來的那個,排在二十六。
前麵的二十五件作品花費了兩個多小時,日頭漸烈,評委們有些疲倦,就連主持人的聲音都無精打采。
“接下來,讓我們掌聲有請二十六號作品——‘朝夕’。”
背景樂由弱到強,江語希挺直背脊,抬腳走上T台。
禮服金藍相接,朝下加深,前麵是高開叉抹胸,胸口做了小小的V領設計。
轉過肩臂,兩條順滑的綢帶連接左右肩,交叉著垂在腰部。
裙擺似海浪起伏,水波流轉,拖曳的魚尾淡出潑墨山水畫一般的留白,走動間波光粼粼。
困倦的評委們精神一震,反複翻看蘇挽星平平無奇的初賽稿件,麵上皆是不解。
——這名選手是突然開掛了嗎?
就連薄言祁,眼中也禁不住浮起驚豔之色。
平心而論,蘇挽星為顧妙設計的那些禮服已足夠展現她的才華,可他此刻才知,那不過是冰山一角。
這個領域,合該有她的一席之地。
主持人回光返照似的,忽然也來了精神,蘇挽星的名字被他念得百轉千回。
薄言祁心下暗嗤他表現浮誇,待到蘇挽星上台時,他卻情不自禁地把注意力全部放到了她身上。
還挺耀眼。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