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沈肅垂眸看了她一眼,冷冷道:
“公主的衣服形製複雜,穿戴費時,臣就不打擾公主更衣。”
“公主隻有一炷香的時間,臣在車上等候。”
說罷,托著那盤子就走了出去。
薑雲漪眨了眨眼。
這家夥不但假造“落紅”蒙騙蘇嬤嬤,竟然還和她穿同款新衣!
這就意味著他承認他們成了親,圓了房,他不會不知道吧。
難道,他真的鐵了心不肯和離?
她看不懂他。
見公主盯著沈肅的背影,眼神都直了,聞櫻趕緊催促道:
“公主快別直勾勾看駙馬爺了,一炷香時間可不夠!”
兩個丫鬟飛快替她梳妝打扮,小福子也在旁邊遞東西,都快忙出重影了。
薑雲漪卻頻頻打斷。
“停!聞櫻,這胭脂水粉厚得都能塗牆了!快擦了!”
“等等,什麼勞什子金步搖,把我的脖子都壓斷了,換幾支小的!”
丫鬟們還沒嫌給她梳妝打扮麻煩,她自己倒渾身不自在。
畢竟前世登基後,她的服飾就一切從簡,在宮裏也多穿簡單的男式窄袖常服。
如今又做女兒打扮,著實難以適應。
薑雲漪登車時,沈肅正沉著臉,像尊菩薩一樣坐在馬車裏。
車門一開,薑雲漪微微俯身走進。
逆光中,她雖身著正紅色華服,但發髻高挽,梳得幹淨利落。
粉黛淡淡,恰好掩飾了她熬夜的憔悴,襯出她天生的明眸似水、眉眼如畫。
這一抹驚豔顏色,讓沈肅微微愣怔了一下。
但他很快收回目光,冷冷道,“公主足足遲了一刻。”
若是前世此時,薑雲漪必定要拿出公主派頭,狠狠訓斥這狂妄的駙馬一頓。
可如今的她知道,沈肅並非僅僅是因為等待而發火。
無論他在鏑羽司還是在軍中,是執行任務還是練兵打仗,都習慣了分秒必爭、嚴格守時。
對他們而言,時間就是軍令,更等同於無數條人命。
所以薑雲漪也不生氣,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理著裙擺,淡淡地解釋:
“宮裝穿戴繁瑣,又要搭配複雜的高髻,按公主規製配戴頭飾、鞋履,一炷香時間本就不夠。”
“為了盡快出門,我已讓聞櫻她們梳簡單的發型,妝容潦草,衣服上的配飾也少戴了一半呢。”
說著,她偏著頭,帶著幾分揶揄地道:
“侯爺若沒有燒和離書,此刻已經恢複自由身,何須苦等本公主入宮呢?”
“......”
沈肅詫異地又打量了她一眼。
她的前兩句,是在向他解釋嗎?
此刻的覓瑤公主,竟毫無素日傲慢,倒讓他覺得奇怪。
剛才沒看清,此刻才發現,她從頭到腳,能簡化的果然都簡化了。
以前見到她,他都看不清她的臉。
她總是用著時興的胭脂口脂、花鈿、額飾,配上晃悠悠的金步搖和花朵,活像個花瓶。
可今日的她,高挽的青絲上,戴著玲瓏精致的釵環、三對素雅的壓發。
她耳畔三顆珍珠耳墜,搖搖曳曳,在她秀美的頸上映出微光。
見此,沈肅心中竟像是有一滴水落在了平靜的湖麵,微微泛起一陣漣漪。
他急忙收回目光,正襟危坐,對車外說道,“走吧。”
見他不接話,薑雲漪轉過頭看著窗外,鬱悶地歎了口氣。
真是三棒子都打不出一句話的悶葫蘆、大冰塊。
她前世怎麼就看上了這麼個不解風情還沒長嘴的榆木疙瘩呢?
雖然她也迫不及待想入宮見到自己的親人,卻也知道,一步邁入宮門,這一世的戰爭就真正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