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縣衙之中，枯瘦男子腳穿開裂草鞋，身披破布麻衣，可脊梁挺得筆直，抬頭直視林修業，目光灼灼。

一時間，寂靜無聲。

林修業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放開懷裏的女人，俯視著漢子。

“你說，你要告的是誰？”

“三河縣令，林修業！”

“也就是你！”漢子放開那衙役，手持鐮刀，一步一步走進堂內，怒視著林修業，“你抓我夫人，殺我孩兒，無惡不作，你這樣的畜生，就該去死！”

場外百姓們聞言，皆是低頭不語，臉上帶著悲切。

這漢子可笑，他們就不可笑嗎？

整整八年了，林修業當上縣令之後，這三河縣城的天再也沒有變過，從剛開始的巧取豪奪，征收苛捐雜稅，到後來直接是明搶，百姓無不受其害。

輕則被搶奪家產錢財，更甚至當街強搶民女，這三河城裏誰家但凡是長得好看一點的女子都不敢上街，生怕被這些大人們看到！

他們也不是沒有想過要上京告狀，可官道渡口，都被這林修業給把持，一旦發現，直接就是亂棍打死，但凡是出城，必被詳細盤問。

久而久之，再也無人敢出去。

這男子說的，便是他們自己的遭遇，回想起自己被糟蹋的妻女，圍觀百姓心裏滿是怒火，看到高台上的林修業，恨不得現在就衝上去。

“哈哈哈......”林修業聞言大笑，笑的直不起腰，旁邊衙役也是看笑話般看著這漢子。

好半天林修業才停下，頗有興趣的說道，“那你認為本官該當何罪啊？”

“依《大胤律》，官員貪贓枉法，從嚴懲處，一貫以下杖八十，八十貫則絞，林修業貪汙錢財無數，當論死罪！”

“依《大胤律》，官員徇情枉法，欺壓百姓，采生折割人者，淩遲處死！”

“......”

“林修業所犯之罪，罄竹難書，當族誅、淩遲、斷手、削足、剝指、剁趾、墨麵、文身，處以極刑！”

漢子一字一句，將林修業這些年所犯的罪過全部說出來，每一樁，每一件，都是觸目驚心。

百姓們聽得群情激憤，再也按捺不住，開始對林修業口誅筆伐。

“說得好，縣令林修業，去年開春，見我妻子獨自在家，遂驅使衙役，強行擄走我妻子，妻子不堪受辱，自絕於雲江！”

人群裏又一名男子站出來，大聲說道，走到堂鼓前，拿起掉在地上的鼓槌，猛地敲在堂鼓上，鼓聲震天！

見狀，蘇小小也是暗自捏緊拳頭，麵露激憤，若不是被蘇白拉住，她也要上去敲響堂鼓。

“草民張洞山，城南張氏，祖祖輩輩靠天吃飯，偶然捕得大魚，想要售賣換取銀子，可被林家大公子林長生撞見，仗勢欺人，我父親隻是隨口說了句不願賣，竟被其夥同衙役，家丁數人，殘忍殺死！”

“並且將我家抄家滅門，剩我一人苟活，奈何三河城無人可訴冤屈，苟活世間，渾渾噩噩，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又是一人，渾身泥濘，麵色猙獰如厲鬼，一手已經被折斷，另外一隻手拿著鼓槌，敲響堂鼓！

“我也有！”

接連數人站出來，都是帶著求死的心，在高堂之上怒視林修業。

這些年三河城被欺壓的百姓何止這些數人，越來越多的人站出來，竟然是將衙門給擠得滿滿當當。

人越來越多，聲勢越來越浩大。

一人敢死，沒有人願意跟從，可要是兩人敢死，十人敢死，那麼就會有無數人跟從，這三河城的民怨日日積攢，往日畏於林修業，哪怕有驚天冤屈也無從訴告。

可這些積攢的民怨終有一日會爆發，今天這漢子就是個口子，開了這個口，那麼爆發的民怨民憤，就會如同洪水決堤，勢不可擋！

“說得好，說得好啊！哥，你看到了嗎？”蘇小小心頭激動，拉著蘇白的手不停說道，一雙美眸瞪大，拳頭捏緊。

不光是這些百姓，林家這些年肆無忌憚，收割財富，欺男霸女，就連一些大家族也不放過，小家族勢單力薄，被林修業找各種借口抄家滅門。

例如蘇家這種大家族就不斷蠶食，找尋各種借口。

這些年下來，三河城內的家族不知道被林家吞並多少，到處都是人間慘劇，唯有程家、朱家還有蘇家在苟延殘喘。

蘇長林以及蘇承恩的死，林修業也有一份因果。

蘇白點點頭，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默然無語，他知曉埋在百姓裏的那根點火索已經被點燃，現在就要看這火能夠燃到什麼地方。

“一次性出動三名影子，林修業，我就不信你不死。”似乎想到什麼，蘇白嘴角微微揚起。

這才僅僅隻是一個開始，大戲才剛剛上演罷了。

“刁民，賤民！”

突如其來的混亂終於讓林修業意識到有些不對勁，那嬌媚女子更是被嚇得臉色慘白。

他口中的這些刁民現在已經將大堂擠得滿滿當當，各個麵色猙獰，雙眼血紅，好似野獸，隨時都可能衝上來吃了他。

林修業知道自己這些年幹的這些事，一旦被這些暴民給衝上來，自己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來人，這些人藐視本官，衝撞公堂，不遵王法，將這些刁民賤民全部給我抓起來，押入大牢，大刑伺候！”

林修業大聲喝道，滿頭大汗，不住地往後麵退。

公堂兩側的衙役也是拿起手中殺威棍，朝著這些暴民的背上砸去，若是放在平時，見到這些凶狠衙役，百姓也會馬上退走，可現在這些人非但沒退，反而像是群被激怒的野獸，發了瘋般衝上去。

“三河縣令林修業欺壓百姓久矣，王朝律法不管，我等來管，衝撞公堂，搏殺縣令，其罪當死，我等不如殺個痛快，為妻兒父母，親朋手足報仇！”

“殺！殺了林修業，殺了這些狗官，大胤不管，我等來管！”

“早晚都是個死，我妻兒父母也死了，剩我一人苟活，不如死的痛快，殺！”

平日裏積攢的民憤在這一刻爆發，衝突見血，眾人更加瘋狂，回想起往日裏種種冤屈，再也顧不得其他，凶勁狠勁通通爆發！

喊殺聲陣陣，偌大公堂瞬間變成鮮血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