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幾人順著聲音回頭，發覺說話的竟然是馮翔。

馮翔是馮妙的父親，他們家在村子裏麵也算是小富，此次逃荒雖然一直跟著大部隊，做出一副艱苦的模樣，但村中總有傳言，說他們家其實一直都有餘糧，不舍得拿出來罷了。

見眾人看他，馮翔的氣焰更盛，“怎麼，難不成我說得不對嗎？就憑咱們這些老弱病殘，去從人家山匪的門前過，是準備將自己當成買路財了嗎？”

他這話說得倒是不假，可村民中卻鮮少有讚同他的。

蘇禾並不覺著奇怪，雖然在鎮上呆了近乎兩天，可不是每個人都討來糧食了。

他們如今手中的存糧能有個一兩天已經不錯，若是再繞路，可能不到濟城便已經沒命了。

可這樣的話，也代表著，馮翔手中絕對還有不少閑錢，所以他才如此肆無忌憚。

“你就這麼確定山匪存在，萬一隻是些假消息，為了條無憑無據的消息會害死多少人？”

反駁馮翔最狠的是周川，他是村中的屠戶，本應該還有些閑錢，可在亂軍襲來的前一天卻將家中所有的銀子都給重病的老母買了藥材。

如今周川和他的老母親饑一頓飽一頓，看著甚是可憐。

他自然是不願意在這件事情上讓步，畢竟他母親的身體，恐怕也很難撐過繞的那些路程。

兩人誰也不服誰，很快吵成了一團。

“不如這樣，我們分開走得了......”

不知是誰突然開口提議，可聲音很快便被其他人淹沒。

“分開走是生怕死得慢嗎？”

“那不然少數服從多數吧？”

“扯淡，你們都懂什麼，亂投票......”

幾乎所有人都被卷入了這場爭吵，李仲在邊緣徘徊了半天，發覺一把老骨頭插不進去，隻能歎氣任由他們爭吵。

可轉頭看到周時安的時候，他眸子又亮了亮，走到周時安前問道，“軍爺，你一個當兵的，知不知道黑風寨的情況？”

周時安蹙眉，猶豫一瞬後搖頭。

他確實沒有聽說過這個山寨的名字，但山寨所在的那個山頭他卻是聽過的，那裏距離濟城不過咫尺距離。

李仲一副惆悵的模樣，“連你都沒有聽過，還真不好說消息是真是假，這可怎麼辦啊......”

蘇禾看周時安不說話，似乎想到了什麼，連忙拉著周時安的手走到一旁。

“是有什麼顧慮嗎？”

周時安微怔，似乎沒想到蘇禾會這麼敏銳。

他點頭開口，“如果黑風寨的情況屬實，濟城的情況恐怕不會很好，畢竟沒有哪個山匪敢在官兵頭頂安營紮寨。”

況且，傳言中的山匪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若是大軍真在濟城，他們不敢如此猖狂。

“所以你想怎麼做？”

周時安有些為難地看著蘇禾，“其實馮翔說得沒錯，繞路確實更為穩妥，但保險起見，我更想去黑風寨看看情況。”

“你想和我們分開走？”蘇禾聽懂了周時安的話，眼睛驟然睜得渾圓。

“當然，還是要看你自己的意思，我隻是覺得這樣更安全而已。”

蘇禾沉默，雖然並沒有幾日，可她已經習慣周時安在身旁的感覺了。

即便他們不過是萍水相逢，總有一日是要分開的，但現在......會不會有些太快了。

況且，即便蘇禾會得再多，如今亂世，村中看她們不爽的人也有不少，看在周時安的麵上才沒有動手，她倒不怕，但幾個孩子呢？

“我要同你一起走。”蘇禾堅定地開口，“路上有個照應還更安全一些，而且我認為，去黑風寨不會有事情的。”

“為什麼？”

“你之前問我是如何知道山洪的，我隻說我直覺靈敏，其實我是做夢夢到的，那些珍珠和魚也是如此，若是黑風寨真的有問題，我一定也能夢到！”

這話聽上去有些匪夷所思，但周時安看到蘇禾眸子的一瞬，便輕而易舉選擇了相信。

她沒有必要騙自己。

但周時安同樣要將此行可能麵臨的危險與蘇禾說清，“你確定嗎，可這條路一定比繞路危險。”

蘇禾連連點頭，“確定，而且孩子們也很想他們父親了，他們估計也不願意繞路。”

“好。”

見周時安答應，蘇禾方才鬆了口氣，他們回去的時候，李仲正眼巴巴地望著他們。

他似乎將周時安當成了救命稻草，滿懷希望地問道，“軍爺，你覺著我們應該怎麼走？”

“我無法替你們眾人做決定，但我更想從黑風寨走。”

“哦......”

李仲點頭，他對周時安這穿軍服的頗為信賴，自然認為他的決定是所有人中最為靠譜的一個。

“既然如此，我去再勸勸他們，今日是無法啟程了，天亮之前，一定將決定做出來。”

說罷，李仲便擠入了人群之中，安撫著眾人的情緒，順便勸說馮翔等人冷靜一些。

這一勸便到了夜裏，眾人吵得口幹舌燥，筋疲力盡，最終村長終於忍無可忍，拍板定下，明日一早，向著黑風寨的方向前進。

自然，他對眾人好言相勸的時候，沒少打著周時安的名頭。

周時安知曉，他是不想讓村民分得太散，以免哪邊真的出現意外後不好收場，便也沒有理會。

“瑤瑤睡著了，我帶她去中間暖和點的地方。”蘇禾輕聲在周時安耳畔開口，隨後便抱起周子瑤走向火堆旁邊。

周時安順手撈起另外兩個小子也走過去，肩膀卻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轉頭，發覺是馮妙站在自己背後，麵上掛著幾分殷紅。

“賈大哥，我有話想對你說。”

周時安頷首，將孩子放下，隨後跟著馮妙離開破廟，走到後麵的小溪旁。

“馮姑娘有話不如直說，沒必要來這麼遠的地方。”

馮妙身體僵了一瞬，很快恢複原狀，她回頭猛地拽住周時安的袖口，“賈大哥，其實我有事相求，明日動身的時候，你可否跟著我與爹一起行動，繞路去濟城？”

“為什麼？”

“因為，黑風寨的消息絕對屬實，他們無惡不作，而且不分大人孩子，在他們那兒，都可以當做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