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林瑤轉身上了馬車，朝著林家而去。

看著窗外熟悉的街景，林瑤心裏思緒萬千。

再過幾個月，父親就會被扣上莫須有的罪名，被罷官流放。

那個時候，林家的男丁全都流放，女眷則全都被送進教坊司。

要不是她提前嫁了，估計也會流落到那個吃人的地方去。

兩刻鐘後，馬車停下了，秀玉掀開了車簾：“姑娘，到了。”

她也有些擔心林家，之前姑娘誓死要嫁甄子明，因此和老爺發生了爭執。

老爺想要將甄家趕出盛京，卻被姑娘提前向甄家通風報信。

還把婚期也提前，就此和林家斷絕了關係！

後來老爺因為此事臥病在床，姑娘都狠心沒回去。

此時忽然想起要回林家，莫不是發生什麼大事了？

林瑤下了馬車，站在林府的大門前，眼淚就這麼滾了下來。

門房起初還沒認出她是誰，再仔細看看之後大驚：“三姑娘？我這就進去通報夫人！”

秀玉急忙道：“姑娘，外麵冷，還是先進去吧！”

林瑤伸手抹了抹眼淚，低聲道：“就是不知道父親還原不原諒我......”

就在這時，一群丫鬟婆子簇擁著一個中年婦人出來了。

林瑤認出了她，那是父親的繼室薛氏。

在前世，林瑤的生母生她時去世，父親林孝全再娶了一位同修的女兒薛氏。

但林瑤卻十分不喜薛氏，幼年時仗著自己有寵愛，對薛氏的態度並不好。

她出嫁之時，薛氏卻不顧林孝全的反對，甚至貼補了自己的嫁妝，給林瑤湊齊了十裏紅妝，讓她風光大嫁。

隻可惜，薛氏當年的苦心被她的愚蠢消耗殆盡。

後來林家落難，薛氏帶著兩個女兒被送進教坊司，病重之際想要請她伸出援手，卻被甄府私底下阻攔，生生病死在了床榻上。

柳氏明明知道甄府的所有開銷來源，近一半是薛氏的陪嫁，卻昧著良心把上門求助的林玥活活打了出去......

就算後來林瑤知曉了薛氏之事，心裏也並沒有產生多少同情，甚至她都沒有主動去看望自己兩個同父異母在教坊司受苦的妹妹。

如今看到薛氏，林瑤心裏一陣絞痛。

薛氏以自己的良善，喂養了她這頭養不熟的白眼狼，不知道上一世臨終前恨不恨自己？

此時的薛氏，還是當年三十出頭少婦的模樣，端莊大方。

當她看到林瑤之時，眼眶忽然就紅了，上前一步激動道：“瑤兒，你總算是回來了。”

旁邊的一個嬤嬤見狀，輕咳一聲。

薛氏回過神來，急忙改口道：“三姑娘，外麵冷趕緊進屋吧！”

林瑤忽然上前一步道：“母親，父親他最近身體可好？”

薛氏道：“還是經常有些氣喘，也睡不踏實......你、你叫我什麼？”

她忽然驚愕無比看著林瑤，簡直不敢相信剛才她對自己的稱呼。

“母親！”

林瑤的聲音顫抖著，再次輕聲道。

回憶上一世她在林家的生活，薛氏嫁過來還未生養女兒之際，對她這個府裏最小的姑娘疼愛有加。

甚至比林孝全待她還要寵溺。

但林瑤卻被奶娘教唆著對薛氏十分抗拒。

現在想起來，她的生母在世，未必能夠有薛氏這般體貼溫柔。

薛氏忍不住捂住嘴，眼淚就這麼猝不及防地掉了下來。

旁邊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響了起來：“我就說吧，三姐姐一回來，娘親就會難過！”

林瑤扭頭望去，看到了一臉不悅的林玥。

此時的林玥，年僅十三歲，長著一張稚氣卻明豔的臉蛋，十分漂亮。

她回想起上一世最後一次見到林玥的時候，她已經被教坊司調.教成了當年的花魁。

那一日遊湖之際，林玥因優美的舞姿和絕色容貌被瑞王看中，一頂小轎將她接進了王府後門。

再得知她的消息的時候，卻是噩耗。

林玥生生被瑞王妃活活打死，屍體被人從後門扔了出來！

林瑤看著那張和自己酷似的麵容，悲喜交加，忽然就伸手將她抱住：“小玥兒，姐姐對不起你......”

所有人都懵了。

林玥掙紮著從林瑤的懷裏出來，大聲道：“你做什麼！”

當著那麼多人的麵擁抱她，還當她是個小孩子嗎？

薛氏頓時就嗬斥道：“玥兒，休得放肆！”

林玥一張小臉蛋通紅無比，撅著嘴瞪了幾眼林瑤，忽然轉身就跑了。

薛氏急忙道：“三姑娘，你別生氣，最近幾日,你父親臥病在床，我對她疏於管教，她......”

“其實玥兒這樣，挺好！”林瑤卻輕聲打斷了她。

薛氏愣住了。

眼前的林瑤雖然已經有半年沒見過麵，人也消瘦了不少，但是她的神色看起來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三姑娘你......”

“叫我瑤兒吧，母親！”林瑤聲音顫抖道。

薛氏的眼眶頓時就紅了，眼淚怎麼也忍不住就流了下來：“外麵涼，趕緊進屋裏去坐......”

這時，一向靦腆的林瑛怯生生道：“三姐姐好......”

林瑤這才望向被自己疏忽了的小妹林瑛。

不過才剛剛十歲，卻是一個美人坯子。

林瑤回想起上一世，這個林家最小的女兒，當年跟隨薛氏被送到教坊司的時候，就比眼前大半歲，也不知道這麼小的孩子在教坊司是如何生存下去的。

在薛氏和林玥都暴斃身亡之後，她曾經也派人去打聽過林瑛的下落。

卻得知她早就被一個中年男人買走，遠走他鄉，再也沒有了任何音訊。

林瑤看著眼前一臉稚氣的小姑娘，心中悲喜交加，拉著她的小手就又哭了起來。

薛氏等人愣住了。

剛才抱著玥兒說對不起，此時又拉著瑛兒的手哭個不停。

薛氏急忙抽出帕子給林瑤擦拭眼淚：“瑤兒你是不是在甄家受委屈了，趕緊進屋說話去！”

說著就拉著她的手朝前走去。

林瑤一雙手本來冰涼冰涼的，忽然被她溫暖的手拉著，心裏的暖意也隨之而來。

進了溫暖的堂屋，喝了幾口熱茶，林瑤才緩過勁兒來。

薛氏急忙問道：“是不是柳氏欺負你了？”

林瑤紅著眼眶抬起頭來，聲音哽咽道：“母親，她欺負不了我！”

以前的就讓它過去，從現在開始誰也休想欺負她！

薛氏憤恨道：“自從姑爺沒了之後，柳氏就厚顏無恥派人上門說是你急需銀子，我就知道你的嫁妝全都被她拿了......”

“等等！”

林瑤打斷了她，驚愕道，“她派人來咱們林府要銀子了？！”

薛氏歎了一口氣：“是啊，不止一回了，說是你的嫁妝拿去救急了，你一個人在甄府需要銀子，我就陸續給了她近兩千兩銀子，但是後來越想越不對勁，就讓林勇去甄府問問你，結果每一次去甄府都被攔著見不到你......”

林瑤冷笑了起來：“真是不要臉！”

薛氏忍不住問道：“瑤兒，那你的嫁妝呢？”

“母親您放心，我的嫁妝她休想拿到！”林瑤皺眉道，“她每次派人來拿銀子的時候，有沒有寫什麼欠條之類的？”

這一世，柳氏從林家拿到的東西，她一定要她一文不少還回來！

“起初我覺得兩親家不該計較什麼，就沒讓寫條子，但後來幾回的胃口越來越大，都是五百兩一千兩的要，我就讓那人寫了欠條。”

薛氏想了想，對身後的應嬤嬤道：“你去把那些條子拿來。”

林瑤順手就把林瑛一把抱在懷裏，拿幾上的綠豆糕喂她。

林瑛第一次被三姐姐如此親熱抱在懷裏，一張小臉蛋頓時就激動無比，也拿了一塊點心塞到林瑤的嘴裏，奶聲奶氣道：“三姐姐也吃......”

林瑤的眼淚再一次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上一世她沒有了孩子，把甄謙那頭白眼狼當成寶貝，結果到頭來卻被他狼心狗肺害死。

此時看到軟糯嬌小的林瑛，頓時就有種想要狠狠疼愛的感覺，彌補自己失去孩子的缺憾。

看著林瑤親密地抱著林瑛，薛氏心裏頓時悲喜交加。

林瑤終於懂事了，可這樣巨大的變化，難不成是在甄家受磨難而成長起來的？

應嬤嬤很快就將幾張欠條拿了過來。

林瑤接過一看，渾身的血液瞬間就凝固了。

這字條上的字跡，燒成灰她也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