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晏安這時候才想起來，當初自己抄書的飯碗是葉莊介紹給他的。

葉莊言語之中滿是冷意：“你眼中還有我這個三少爺？”

顧老板的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眉宇糾結了半晌：“書鋪畢竟是大少爺的生意，我得對大少爺有個交代。”

葉莊陰陽怪氣道：“是啊，你可是大少爺的人啊，哪用得著看我的麵子。”

許是提到了大少爺，顧老板心中有了幾分底氣：“大少爺說過，麵子什麼都是虛的，隻有到手的銀錢才是實在的。”

葉莊怒道：“葉家的掌櫃，現在還是我爹，不是我大哥。”

顧老板兩隻手無措地放在身前，顯然是沒有想到居然會出現眼前這種情況。

晏安給葉莊倒了杯水，轉頭將十兩的銀錠遞到了顧老板的手上：“顧老板，毀壞書籍的事兒就兩清了。”

看著這一幕，刀疤臉心中升起了幾分明悟，這窮小子怎麼可能在半日之內賺到十二兩銀子，多半是他這個好友借他的。

原本以為病貓變成了老虎，現在看來，病貓還是以前的病貓。

看著麵前的幾人，晏安笑道：“諸位，該還的銀錢都已經結清了，是要等著我管飯嗎？”

刀疤臉饒有深意地看著晏安：“後會有期。”

等人走了之後，葉莊開口問道：“我這幾個月被老爹拘在院子之中讀書，你有事兒怎麼不給我遞個消息？”

晏安不以為意：“這不是都解決了嗎？”

葉莊目光緊緊盯著晏安：“你哪兒來的十二兩銀子？”

晏安笑道：“去青樓賣了首詞。”

作為至交好友，葉莊對晏安還是比較了解的，知道他心高氣傲，當初自己想要讓葉家資助晏安，卻被晏安拒絕了，可是向來認為詞是小道的晏安，怎麼會作詞呢？

“你賣了什麼詞？”

晏安無奈，重新將《蝶戀花》背誦了一遍。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葉莊喃喃了兩句，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心痛地看著晏安：“這麼好的詞，你十二兩銀子就賣了？”

葉家是書香世家，從小浸淫在詩詞中的葉莊比絕大多數人都清楚，文人的情思差不了多少，但是詩詞卻有著明顯的差距。

究其原因，絕大部分的文人墨客很難讓自己的文字充滿靈性，或者說做不到用一個具體的意象，或者一句詩詞，就把自己的情緒寫得淋漓盡致。

而眼前晏安所作的這首詞，卻用衣帶漸寬巧妙地抒發了自己的思念之情。

文字之巧，意象之妙，足以秒殺在百年來大商公認的詩詞天才陳子奕。

晏安輕輕一笑：“沒有啊，我賣了二十兩銀子的啊。”

葉莊無語，怒吼道：“這是銀子的事兒嗎？你缺錢你給我說啊，這麼好的詞，隻要遞給主考官，你今年的鄉試就穩了。”

晏安非常想說這樣的詞作自己能不喘氣的信手寫出幾十首來，不過看看葉莊惋惜心痛的眼神，晏安隻得好言勸道：“隻是讓他們首唱而已，就算傳揚出去，這首詞也在我的名下。”

葉莊還在惋惜：“以後有什麼事兒，你找我就是了，這種精妙絕倫的詞，就別拿出去賣了。”

晏安想了想，自己打算做一下印刷的生意，還真需要點銀子做啟動資金，因此點了點頭道：“你明天帶點銀子過來，我們合夥做個小生意？”

葉莊好奇道：“要做什麼生意？”

晏安神秘地笑笑：“明兒你多帶點銀子過來就知道了。”

臨走前葉莊又問道：“你真不告訴我啊？”

這事兒已經引起了他的好奇，不知道具體是個什麼事兒，葉三公子今晚恐怕要睡不著覺了。

晏安笑著：“那你明兒早點過來看看就是了。”

晏安將葉莊送走之後，來到了隔壁的陳家。

“陳邁，你能找到粘土嗎？最好是能耐火燒的粘土。”

陳邁問道：“燒瓷器用的陶土怎麼樣？”

晏安搖了搖頭，仔細回憶了一下雕版印刷需要用到的泥土：“好像是膠泥？”

陳邁想了想：“家裏有點老爹前陣子做活兒剩下的黃膠泥，不知道你能不能用。”

晏安點頭：“我有點兒事兒要讓你做，你明兒帶著黃膠泥來我家。”

等到第二天早上，葉莊帶著幾十兩銀子趕到晏安家，就看到晏安已經在指點陳邁了。

“我是想將膠泥做成字。”

陳邁笑道：“晏安哥，印刷都先燒好一塊泥板，然後在上麵刻字的啊。”

晏安仔細想了想，問道：“那我們能不能做塊板子，在上麵刻好字之後把這些字給扣下來，反複使用。”

陳邁認真道：“能做倒是能做，不過要先燒板子，然後刻字，最後再把字給扣下來，可能需要幾天的時間。”

活字印刷術，是將膠泥做成規格一致的毛坯，在上麵寫上左右相反的文字，讓筆畫部分凸出來，用火將膠泥燒硬，隨後將方塊字從毛坯上挖下來，這樣就得到了一個個單字。

印刷的時候，用一個帶框的鐵板作為底托，將需要用到的方塊單字組合放上去，在新的版型上覆墨，放上紙張，輕輕按壓即可。

比起雕版印刷，更加靈活，成本更低。

如今距離鄉試隻有半個多月，晏安開口道：“那我們先緊著詩詞中常用的字來做，其他的以後慢慢做就是了。”

葉莊好奇地看著眼前玩泥巴的陳邁：“晏安，你們這是要做什麼啊？”

晏安笑了笑，道：“我打算做印刷。”

葉莊看了眼正準備做模板的膠泥，興致缺缺道：“晏安，製作雕版的成本雖然不高，但是這玩意兒太費時間了，而且城內不少書局書鋪都有印刷的作坊，這生意不好做。”

如今葉莊的大哥葉玄就在管理葉家的書局，因此葉莊對於印刷的生意倒是有幾分耳聞。

大商主流的雕版都是木製，由於上麵的字是固定死的，所以每刊印一頁文稿就要重新雕刻製作一個新的模板。

木材便宜，木製的模板也不貴，但是雕版需要將每一頁詩稿文字之外的地方一點點摳出來，而沒刊印一本書都需要幾十甚至上百個模板，所以刊印一本書不僅價格昂貴，也需要大量的時間。

如果工匠趕時間，製作模板上時著急趕工，刊印出來的書籍，多半隻能勉強認出是什麼字來。

晏安笑了笑：“要是能把雕版扣成方塊字，組合起來使用呢？”

“如果我親手寫了字，讓陳邁仔細把泥字做得精細些，質量總比你昨天拿來的詩集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