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陳邁對著晏安僵硬地笑笑，小心翼翼地捧著茶盞小口喝著。

晏安輕笑，眼神極為認真地說道：“陳邁，就當在自己家一樣，以後我們去更好的地方喝茶，會見識更大的場麵。”

聯想到剛才蘭姑前倨後恭的態度，陳邁用力地點了點頭。

陳邁一盞茶還沒有喝完，就看到一個穿著鵝黃色長裙，像是天仙下凡一樣漂亮的不像話的姑娘向著他們走來。

姬瑤款款走到桌前，明亮的眸子看著不遠處的晏安，黃鶯般聲音傳出：“那兩句詞是公子寫的？”

如果不是處在錦蘭樓中，晏安很難相信，眼前這個氣質如蘭，聲音空靈的姑娘居然是清倌人。

“這姑娘倒是可惜了。”

晏安心中歎息一聲，不過也記著自己今日來此的主要目的是賣詞：“不錯，是我寫的。”

姬瑤坐下來。

蘭姑很有眼力見的給姬瑤倒了杯茶。

姬瑤是錦蘭樓中最出名的清倌人，今年有望競爭江州城的花魁，她可得罪不起姬瑤。

姬瑤端起茶盞品了一口：“不知公子作價幾何？”

錦蘭樓中雖然以清倌人居多，但是女子多的地方胭脂水粉氣就重。

晏安聞著這味道頗有幾分不習慣，不願意在這裏浪費時間，直截了當道：“二十兩銀子，我把全詞寫出來給你。”

姬瑤淡淡地將那兩句詞念了一下：“公子的詞雖然好，但是二十兩銀子是不是有點貴了？”

晏安搖了搖頭：“二十兩銀子已經很便宜了。”

姬瑤認真思考了一番：“奴家姬瑤，如果公子以後有了好詞還要來找我的話，我倒是願意花二十兩銀子把這首詞買下來。”

“二十兩，隻賣這一首，”晏安歎口氣：“姑娘要是覺得不合適，就算了吧。”

說著起身就要離開。

陳邁見到姬瑤出價二十兩賣詞，都恨不得替晏安答應，此時見晏安竟然已經起身，兩隻眼睛像是打量著怪物一樣看著晏安。

盡管心中很舍不得那二十兩銀子，不過晏安都已經走了，他也隻能跟著起身離開。

等晏安快要走到樓梯口的時候，身後傳來姬瑤的聲音：“公子留步。”

晏安轉身，就聽姬瑤道：“二十兩隻買這一首，我同意了。”

晏安點點頭：“有筆墨嗎？我把全詞給你寫下來。”

姬瑤吩咐了一聲：“音兒，去拿錢。”

就見姬瑤身後一個穿著淡青色衣衫的小姑娘快步向著樓上跑去。

蘭姑將筆墨紙硯拿過來，姬瑤將衣袖挽上去，露出一小截皓腕來，輕笑道：“希望公子不要讓我失望。”

晏安哈哈一笑：“姑娘應該慶幸今天撿到了寶。”

姬瑤的臉上也露出一抹笑容來：“叫我姬瑤就行。”

晏安點點頭，也不多話，拿起一隻狼毫筆開始揮毫潑墨。

姬瑤檀口微張，輕聲念著晏安寫出來的內容：

“佇依危樓風細細。”

“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

“草色煙光殘照裏，無言誰會憑闌意。”

“擬把疏狂圖一醉。”

“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青樓楚館向來受文人騷客鐘愛，美人一展歌喉，纖手輕撫琴絲，紅燭錦帳，紙醉金迷，往往能勾出才子的靈感與情思，渾然天成的詩詞悄然在妙筆之下生花......

曆史上最不缺的，就是才子為博美人一笑留下大作的風流韻事。

身處青樓，這些年中姬瑤也見過不少才子或即興發揮或構思良久的詞作，那些張口就是“思念”、“愁苦”的詞作，雖然唱著不錯，可是總有一種無病呻吟的感覺。

而放在自己麵前的這首詞，卻將愁緒和思念寫到了極致。

愁到什麼地步？

就是麵前有美酒，放聲歌唱，也覺得索然無味。

思念到什麼程度？

為了遠方的人，茶不思、飯不想，縱然日漸憔悴也無怨無悔。

姬瑤輕輕吸了一口涼氣，心中喃喃道：“看來我今兒還真是撿到寶了。”

她抬眸，明亮的雙眼看著落下提款，有條不紊收筆的晏安：“這首詞是公子什麼時候做的？”

晏安輕笑：“春日閑來無事，想起了某位故人，因此寫下了這首詞。”

姬瑤小心翼翼地將寫著這首《蝶戀花》的宣紙收了起來，向來捧著什麼珍貴的寶物一般：“姬瑤多謝公子，讓奴家有機會首唱這首詞。”

詞作因為字數不等，比起詩歌來反而更適合歌唱。

民間流行唱詞，而往往某個人首唱之後，這首詞作就會緊密地和首唱者聯係到一起。

姬瑤可以肯定，隻要自己將這首詞首唱出去，自己必然會在江州城中聲名大噪，連帶著錦蘭樓的生意也能更上一層。

晏安笑了笑，給空了的茶盞中續上水：“你出了銀子，我出了詞作，很公平合理的事情。”

二十兩銀子賣出去一個首唱的權利而已，晏安並不覺得吃虧。

相比起先前的討價還價，姬瑤倒是對眼前的男子產生了幾分興趣。

雖然晏安穿著寒酸，肩頭上的衣服歪歪扭扭有一道明顯的縫補痕跡，麵容上也有幾分因為長期營養不良帶來的菜色，但是個頭卻極高，麵容也有幾分俊秀之氣。

再加上能做出《蝶戀花》這樣的詞作，假以時日，這個俊秀挺拔的男子必定是大商耀眼的芝蘭玉樹。

雖然明知道晏安多半不會拿出其他的作品，但姬瑤還是忍不住問道：“公子可有其他詞作？”

晏安笑了笑：“目前沒有什麼合適的作品可以拿出來傳唱。”

如今已經穿越到了大商，晏安必須要適應大商的環境。

就目前來說，他覺得走科舉，然後進入仕途的路子還算不錯。

科舉考試的主要內容是詩賦，這條道路若是有著中華上下兩千年無數優秀作品加持，將會是一條輕輕鬆鬆就能走到終點的坦途。

晏安的家境實在太差了，完全沒有條件供給他逛青樓，這時候將詩詞流傳出去，日後或許會成為仕途上政敵攻扞的理由。

音兒很快就將一個錢袋拿了過來，姬瑤將錢袋遞給晏安：“公子要點一下數目嗎？”

晏安將錢袋在手裏掂了掂，而後一笑：“不用了，我相信姬瑤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