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吳見大家都直勾勾地望著他,急忙揮著手:“別都看我呀,我發誓,我從來沒有打過老娃子。這東西又不值錢,還他媽晦氣,我沒事打它幹啥玩意兒?”
老吳說的倒也在理,東北話管烏鴉叫老娃子,向來視為了不祥之物。小的時候,也常有老人拿老娃子嚇唬自己孩子,作用類似於三國中的張遼止啼。
我說道:“我信你,咱們東北人看見烏鴉都躲著走。薩滿教和滿人都挺信奉烏鴉的,視為保護神,也沒人敢動這東西。何況烏鴉記仇,也不會衝著孫建國去。”
劉學兵不解:“那就奇怪了,為什麼它們要攻擊我們呀?”
吳顯彰顯然對我剛才的話更感興趣:“蘇同誌,你剛才說,薩滿教和滿族都崇拜烏鴉?”
“嗯,算是吧。小的時候聽家裏大人講過,傳說清太祖努爾哈赤當初被烏鴉救過。”
吳顯彰很興奮,點點頭:“唔,那就沒錯了,哈哈,錯不了。”
“什麼錯不了?”
吳顯彰笑著揮了揮手,不予回答。
我心中好奇:自己的學生剛死,怎麼這時候反而笑了?
既然問題令人費解,索性大家也不去想了。在原地稍事休息,便接著出發了。
我拿出了地圖,按照死人溝的方向做出了一個行進的路線:“從這裏沿著穀底走十一二裏,就能出去了,翻過前麵的二道梁子,我們就可以往南走了。”
“好,事不宜遲,我們出發吧。”吳顯彰大手一揮,臉上浮現著一種不可名狀的笑意。
這次為了以防萬一,我走在了最前麵,身後跟著吳顯彰,老吳居中,然後是梅若裳、劉學兵,董勝武負責殿後。
老吳和兩位女同誌結伴而行,顯得十分亢奮,一路上不停地和她們搭話。
這老小子二十多歲了,連女同誌的手都沒有拉過,也難怪會是這副表現。
“我和你們說,別的地方不敢講,就在大興安嶺這嘎達,提我吳文化的名兒,那絕對好使。”
我回頭看了一眼,梅若裳麵無表情,像是個冰霜美人。倒是劉學兵很給他麵子,笑道:“真的嗎?”
“那是當然!”老吳麵有得色,“你們別看我是個大老粗,那我媽活著的時候,也是個文化人,還是首都來的呢。可惜,就是我爸太混蛋了。”
“你爸咋了?”
“唉,說出來不怕你們笑話,我都我不知道我那混蛋爸爸死哪兒去了。媽的,說起這件事來我就恨!”
“老吳,別說了,注意看路。”我知道老吳平時不願意提這事,這回在女同誌麵前一時忘形,喝止了他。
老吳也意識到自己語失,連忙換了個話題:“你們都是從雲南來的呀,我聽說雲南那地方挺好啊,還有大象什麼的。這要是讓我碰上了......”
劉學兵“撲哧”一聲笑了:“怎麼,你還想殺大象?”
“嘿嘿,現在是不敢了,聽說都是保護動物了。換前兩年,嘿嘿,我老吳還真沒有怕過。你們打聽打聽,上到跳澗子熊瞎子,下到兔子野雞仔兒,那都是我的下酒菜!”
大家一路走走停停,許是沒了沉重的物資,速度輕快了許多。
轉眼間,東方泛起了魚肚白,我們麵前也出現了一個葫蘆口。
我指著前方:“看見沒,從那裏出去,往南一拐,就是二道梁子了。”
大家也終於鬆了一口氣,吳顯彰急忙拿出地圖來確認:“不錯不錯,前麵就是過龍脊啦。”
老吳緊走了兩步:“我說,咱們還是快點兒吧,先出去再說,肚子都他媽快餓扁了。”
“走吧。”
我們大家穿越出了死人穀,然後順著平緩的山坡爬上了二道梁子。
這一帶,我隻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和我老爹來過一次。而那次,我們刻意避開了死人穀,繞了一個大圈子。現在想來,也許死人穀有多危險,我那死去的老爹一早就知道。
我們暫且在山頂休息,而老吳則打了聲招呼:“你們歇著吧,我去看看能不能打點兒什麼東西回來。”
“你小子悠著點兒,要是傷了國家保護動物,我第一個不放過你。”我和他打趣道。
老吳則佯裝用槍口對著我比劃了一下,然後就走了。
昨天夜裏突遭變故,又趕了一夜的路,他們早就疲憊不堪了,一個個靠著樹就睡著了。
我掐算了一下時間,準備半個小時後叫醒他們,免得在這冰天雪地被凍僵。
站在山頂,我俯瞰著茫茫雪原,心裏突然有了一種莫名的感覺:這種感覺熟悉又陌生,仿佛以前就曾站在過這裏。仔細回想了一番,應該就是小時候,老爹帶我來過這裏之故。
“蘇烈。”背後傳來了一個溫柔的聲音,嗬氣如蘭。
我急忙回頭,竟然是梅若裳。
這樣一位標致的姑娘離我如此之近,我不禁心旌蕩漾,急忙後退了一步,險些被腳下的冰雪滑倒:“梅梅梅,梅同誌,你......”
我話還沒有說完,梅若裳就壓低了聲音:“噓——你隨我來,不要驚動其他人。”說完,她就輕手輕腳地離開了。尤其是經過吳顯彰身前的時候,更是謹小慎微。
我搞不懂這姑娘到底要做什麼,但是她的話語又似乎讓我心甘情願,於是我也學著她的動作,慢慢地跟在了她後麵。
我們走出了三五十米的距離,回頭看看,那三人還在熟睡之中。
梅若裳便說道:“蘇烈,你現在的處境十分危險。”
“啊?”我一時沒有聽懂,還以為她是指昨天的事情,“你放心吧,我熟悉這一帶的環境。昨天孫同誌遇難,隻是一個意外。既然你們知識分子不怕死,我們又怕什麼呢?”
“我不是說這件事,而是,而是......”她幾次朱唇輕啟,卻欲言又止。
我帶著幾分期許地看著她,見她沒有說話,便主動說道:“是什麼?”
梅若裳的雙眸閃爍不定,過了許久,她才仿佛終於下定了決心似的,脫口而出:“有人要害你!”
簡簡單單地五個字,我卻仿佛被一道雷給擊中了,呆立當場。
我自問隻是一個深山老林裏的無名小卒,有誰會害我?
我猜測著問道:“你是說,那些盜獵或者是盜伐的違法犯罪分子?嗬嗬,他們那些人,我就從來......”
“不是他們。蘇烈,我現在不能告訴你是誰,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你現在真的很危險。快跑!”
梅若裳情急之間,竟然拉住了我的手。她神情懇切,竟然像是哀求之狀。
這番話,我本來是不信的。在這裏二十多年了,我雖然不是什麼勞動標兵、先進分子。但是對待工作勤勤懇懇,從來沒有得罪過誰。
可是看著她那雙閃動的黑眸,我又覺得她沒有開玩笑。
“梅同誌,我......我不是不相信你,但我們可是剛剛認識,你突然和我這麼說,我一點兒也不明白你的意思啊。”
“蘇烈,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們也不是剛剛認識的。其實我們......”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旁邊傳來了一聲:“臥槽,你倆光天化日在這兒幹啥呢?”
我和梅若裳扭頭望去,居然見老吳回來了,肩上扛著獵槍,而槍口則掛著兩隻野雞。
老吳快步走來:“你們倆不會是在搞對象吧?老烈,你可以呀,哥哥真是小瞧你了。”
我和梅若裳這才醒覺,不約而同地撒開了手。
我隻覺得臉上滾燙,急忙清了清喉嚨來掩飾尷尬:“咳咳,那個......你怎麼這麼快回來了?”
“喲嗬,還嫌我快了?那好,吳爺再去轉悠轉悠,你們倆自便。”
“不不,我們倆什麼事都沒有,隻是和蘇同誌商量一下接下來的路線。”說完,梅若裳就羞紅著臉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