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往裏麵走，進入一座三層小樓，辦公室裏周運良直接坐在廠長辦公位的座椅上，弄得廠長蘇宏達一陣尷尬，但也隻好垂手站在旁邊。

“廠子的基本情況給我看看。”周運良道。

“早準備好了，您請看！”蘇廠長忙打開旁邊的文件櫃，取出一個牛皮紙袋。

周運良接過文件，慢條斯理地看著，蘇廠長很著急，又不敢催，隻好耐著性子站在一旁。

“你尿急啊？”

“不，不著急，您慢慢看！”

“算了，不看了。”

周運良把文件扔在桌上，拉著臉道，“蘇廠長，情況和你上次講的不太一樣啊！”

“是，是有點不一樣......”

“你不用解釋，我心裏有數。這樣的話，收購條件得調整一下。”

“那您說，能給什麼條件？”

“給你留30％的股份，其中廠房和設備占20％，囤積的原材料占10％。”

“啊？”

蘇宏達震驚，以為自己耳朵壞了。這次瀕臨破產，周運良主動找到他，表達收購的意願。此前電話中談的條件是孫宏達保有60％的股份，其餘以十萬的價格賣給周運良。

結果現在股份被對半砍，蘇宏達如何不驚？

“如果我不出資，你一天也撐不下去！”周運良看著對方。

“你這也太黑了，我苦心經營這麼多年，這麼多家底兒隻值30％嗎？周總這是趁火打劫啊！”蘇宏達快哭了。

“我就是趁火打劫，你同意就繼續談，你不同意，我這就走！”周運良態度強硬道。

孫宏達點燃一根煙，看著窗戶外麵灰蒙蒙的廠房，隱約聽到從廠門方向傳來的叫罵聲，把隻抽了一口的香煙重重地按碎在窗台上，回身對周運良道：“周總，就按您說的辦，但我有一個條件！”

“講。”

“廠門的職工你去搞定！我原想著多買一些股份，分給他們一些的，現在我徹底不知道該怎麼跟他們交代了，要錢沒錢要股份沒股份的。既然這個廠子你占70％，那這種麻煩就該你來解決，我可管不了，要是職工情緒不穩定，無法複工......”

蘇宏達也不傻，把門外那堆爛攤子甩給了周運良。

“行了行了，我又沒指望你來解決！”

周運良靠在椅子思索起來，職工情緒的穩定的確是頭等大事。

如今是行業低穀期，但周運良預測用不了半個月就能恢複熱度，畢竟自行車這種產品是時代的產物，學生總要上學，年輕人總要結婚。

“你去做兩件事：第一把你女兒叫過來；第二去廠門口跟職工們講，就說廣州來的富豪要投資廠子，十分鐘後要講話。”周運良說道。

“叫我閨女做什麼？”

“你先別問，按我說的去做。”

不大功夫，一身白色連衣裙的蘇婉如來到辦公室，捏著裙角不太敢說話的樣子。模樣長得很清秀，一對大眼睛尤其的漂亮，像黑珍珠一樣，身材高挑，連衣裙下麵露出兩截又白又長的小腿。

“你，你想幹啥？”孫婉如被看得極不自在，警惕起來。

“你爸的廠子要倒閉，我是來救他的。”

“那，那你叫我來做啥？”

“你什麼也不用做，隻要老老實實站在我身旁就行，聽明白沒有，事關廠子生死，你必須答應我！”

周運良語氣凝重，蘇婉如被嚇得連連點頭，心裏更慌了。

十分鐘後，周運良帶著蘇婉如出現在廠子門口。

周運良西裝筆挺，皮鞋鋥亮，模樣也不賴，頗有幾分器宇軒昂的氣勢。亂哄哄的職工們頓時安靜下來，聽說廣州來了富商要投資廠子，難道這位就是那富商？

“嘞喉啊！父老鄉親們，見到你們太開心了！”

周運良用生硬的粵語說道：“先自偶介紹一下，偶姓周，嘍自於廣州滴富豪......”

下麵眾人聽不太清楚周運良的話，隱約明白這個周老板來自廣州，是個有錢的大老板，是做什麼大宗貿易生意的，祖籍是東臨市，所以這對裏有感情，這次決定花大錢投資這裏的工廠。

而之所以選定他們廠子是因為對廠長女兒的一見鐘情，可以說他肯花錢，不僅僅投資，更重要的是因為愛情。

一番介紹，周運良把自己塑造成一個人傻錢多，為了愛情千金一擲的大老板，在場的工人已經信了七七八八。蘇宛如臉紅得快著火似的，蘇宏達則突然萌生了一種引狼入室的感覺。

“偶向你們保證，一周之內廠子複工，一個月之內補齊拖欠的工資！好了，都不要聚在廠門口了，都散了吧！”

周運良的話起到了作用，眾人交頭接耳片刻紛紛散去。

蘇宏達的心情依舊忐忑，小聲對周運良道：“這樣騙人不好吧？”

周運良反問：“我哪裏騙他們了？一周之內複工，一個月之內補齊拖欠工資，這是必須做到的，至於我的身份，隻是一個托詞，不重要。”

蘇宏達一想也是，總算又多了一個月的緩衝時間。

“別愣著了，你倆跟我去下一站，今天還有很多事情要辦！”

在接下來的一整天時間，蘇宏達父女二人成了周運良的跟班兒，又相繼去了三個瀕臨破產的廠子，周運良使用幾乎完全相同的一套說辭，拿下所有廠子。

當然，這些說是廠子，在周運良眼中隻是土作坊，挑挑揀揀能攢成一個像樣的工廠就不錯了。

一路跟下來，蘇宏達終於忍不住問出一個問題：“周老板，你該不是騙子吧？”

周運良一豎眉毛：“這叫什麼話！”

蘇宏達道：“那你告訴我，你究竟有多少錢......別跟我扯什麼廣州的大老板，我知道你的底細！”

“別著急，忙一整天了，先找個飯店，我請你倆吃飯。”

隨便進了個麵館，三人各要一碗麵，蘇宏達沒有胃口，蘇婉如也吃不下去，周運良卻呼嚕呼嚕地吃了起來，就著大蒜吃得那個香。

“實話告訴你們吧，我有這個數。”周運良伸出三個手指。

“三十萬？”

“不，三萬。”

蘇宏達的臉當時就白了，伸手去抓周運良的脖領子。拿著三萬塊錢就敢惦記四個工廠，這不是騙子是什麼!

“幹啥，你給我坐下！”

“我跟你拚命！”

“真拚命你拚得過我？”

周運良微微瞪眼，接著道：“你聽我講，別總看我現在隻有三萬，但要知道我擁有了四個廠子的資源以及一個月的時間，把這些融合在一起，四十萬很難嗎？”

“不難嗎？”

“自行車市場不景氣隻是暫時的，很快就能回暖。我收購的四個廠子整合在一起，相當於是一個兩百人的廠子，恢複生產後很容易形成成本優勢，拿下整個市場跟玩兒似的。你不要覺得四十萬遙不可及，我告訴你等拿下市場之後，一個月賺他個一百萬都不是難事兒！”

“這還隻是東臨市呢，等規模進一步擴大，產品輻射周邊城市，一方麵深入內陸，一方麵在東南沿海蔓延，逐漸形成全國性質的品牌，幾百萬都打不住。你別看永久飛鴿那些牌子響亮，但隻要給我半年時間，準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

周運良緩了口氣，上前拍了拍有些發蒙的孫宏達說：“跟別人我可不說這些話，老蘇你是個實在人，我想帶你一起幹，所以才掏心掏肺，你可別讓我失望，明白嗎？”

蘇宏達說不清為啥，一方麵斷定周運良就是個大騙子，但另一方麵卻又忍不住心潮澎湃，被周運良身上的某種氣勢所折服。

“早點吃完回去休息，明天還有的忙呢！”周運良吃完，結了賬，自己走了。

“爸，這人真的很有本事？”蘇宛如小聲問道。

“別的還不知道，但絕對能忽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