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百靈頗為驕傲地揚了揚頭：“我還打聽到一些別的事，這個顧大娘人很老實，話不多，平常就埋頭做事，跟廚房裏其他的人也不怎麼來往。另外，她有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兒子很早就得病死了，女兒前些年嫁了人，最多逢年過節來看看她，所以和其他兩位大娘不同，顧大娘是一直住在觀音堂的。據不是很確定的消息，她曾跟主持說過想要出家，希望皈依菩薩。就這些，小姐，景大夫，夠嗎？”

將離滿意地點頭：“夠了，很夠了。”

景秣看著百靈眼睛直放光：“百靈，你要考慮換東家嗎？我出三倍的銀子，你來我做丫鬟吧！”

百靈躲在將離身後，朝景秣做了個鬼臉：“才不！這輩子我就跟著我家小姐了。”

景大夫捂著心口又受到了傷害。

當著我的麵挖我牆角，當我是死人嗎？將離白了他一眼，將話題拉回正題：“依百靈所言，顧大娘既然有皈依佛門的心，想必不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這裏，怕是還有內情，我們去找她聊聊。”

景秣頷首，也不再不正經了：“我也是這般想的，那走吧。”

三人很快便來到了廚房，今天在廟裏吃飯的人不多，所以廚房也不是很忙。顧大娘坐在小板凳上，正低頭擇菜。

百靈上前甜甜地打了聲招呼，顧大娘抬頭大量三人，最後目光留在將離身上：“你是趙家的四小姐吧？”

將離頗為吃驚，一來因為她現在是藥童裝扮，二來在趙將離的記憶裏，並沒有這位顧大娘。

顧大娘解釋道：“你長得像趙夫人，我曾見過她一麵。”

將離了然，有些傷感地說：“娘親已經去世了。”

顧大娘手中的菜落在地上，神情震驚：“什麼？”

將離繼續道：“十九日那日，她來了觀音堂後，當晚就去了。”

顧大娘喃喃自語：“這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將離問：“什麼不可能？”

顧大娘沉默許久，忽然站起身來，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你們隨我來。”說罷便出了廚房，往後麵的廂房走去。

將離等人跟著她，入了東廂房的一間小院子。若將離沒猜錯，這應該就是顧大娘的住處，據百靈所探聽到的消息，顧大娘是一直住在廟裏的。

顧大娘讓他們在院子裏稍等，自己進屋拿了個小荷包出來，遞給將離：“我侄女阿霞是府上的大姨娘。前些日子，她遣人過來，特地給了我這個小荷包，說是六月十九日趙夫人會來廟裏，讓我找機會將這袋東西放入她的齋飯中。”說到此處，顧大娘歎了口氣，“我女兒阿雪遇人不淑，這些年多虧阿霞的接濟，他們一家人才活下來。阿霞對我們母女有恩，我應該回報的。可這世上的事，菩薩都看著呢，我就是再昧著良心，也不能去害人啊！”

將離將荷包轉交給景秣，景秣打開一看，眉頭微皺：“是紅信石，你家大姨娘的心可真狠。”

顧大娘雙手合十，口中默念：“南無阿彌陀佛。”

將離對著顧大娘行了個禮：“大娘恩情，將離銘記在心。”紅信石便是砒霜，有劇毒，一旦下到飯菜裏，害死的就不單單是趙夫人了。

顧大娘搖搖頭，也不知說什麼，隻道：“廚房還有事，我先回去了。你們自便吧。”說罷，便離開了院子。

將離等三人也默默離開觀音堂，下了山。

離開前，將離在慈眉善目的觀世音菩薩前駐足，然後跪在蒲團前，認認真真磕了三個頭。她並不信佛，此刻卻覺得，如果佛可以讓世間少些殺戮，那麼她願意信。人心不僅冷漠，而且殘忍，為了一己私利，竟然可以那麼隨意地去害人，甚至不惜牽連無關之人，她後怕，更心寒。

景秣的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袋素包子，他拿了一個出來，遞給將離：“人性本惡，若你要查下去，還會見到更多黑暗的事。”

將離默默地啃完一個包子，抬起頭，對著景秣微微一笑：“走了，這事還剛起了個頭呢。”有時間傷春悲秋，還不如多費點心思做有意義的事，既然上天給了她第二次生命，她又怎麼能浪費？

景秣嘴裏塞著包子，被將離的笑顏怔愣得忘了下咽。他見過這世上最美麗的女子們，可她們的臉上都沒有將離這般自信、瀟灑、雙目閃著光亮的笑容。

將離見他傻傻的樣子，拍拍他肩膀：“走啦！”

她的手心很軟，拍在身上像三月春風拂過，景秣的整顆心都飄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