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自從那天少爺被趕出府後，明明少爺還是那個少爺，但六福不知怎地，莫名就有些緊張，尤其是少爺沒什麼情緒看向他的時候，竟讓他有種麵對老爺的錯覺。

不，簡直是比麵對老爺還要可怕！

最終那女子還是上了馬車，六福為防止那女子勾引自家少爺，都不和忠叔說話了，直挺挺坐在馬車中間。

顧培風本就沒有那些歪心思，真的隻是單純想幫人罷了，對六福的監督視而不見。

馬車就在這沉默又尷尬的氣氛中駛入了顧家村。

顧家村，村如其名，顧是這個村子裏的大姓，整個村子不說差不多，至少有一半都和顧培風家沾親帶故。

當年顧明德發達後，雖然就在京中定居不再回來，但這裏到底是他的根，早些年他衣錦還鄉的時候，還專門找了族老翻修了曾經的老宅。

顧宅也算是顧家村的一處知名建築了，附近不少村民路過顧家村，都會專程跑過來看一看這處官老爺的宅子。

忠叔是當年安排修建老宅的一員，自然記得清楚路線，穩穩當當將馬車停在了宅子門前。

六福和那女子先下了馬車，顧培風最後一個下來。

他本以為這麼多年沒人回來住過，這老宅應當已經很舊，到處都布滿灰塵蜘網，但真正入眼的景象卻是讓他有些吃驚。

隻見寬闊的門庭前，石板台階幹淨光滑，像是有人長期打掃清潔，再往上是雕花大門，同樣不染塵埃，隻是......

顧培風視線落在那兩隻幾欲被磨平紋路的雲紋門環上，唇角似有若無地勾了勾。

這人氣是不是有些太足了？

“當家的你就聽我的，再給太太去一封信，求她幫幫忙，以太太的身份，哪怕隻是動動指頭都夠咱們平兒某個好差事了。”

婦人的聲音從門內傳出來，忠叔的臉色漸漸變得凝重。

待那兩扇氣派的大門從裏麵被打開，一男一女熟練地從門裏跨出來後，忠叔嚴肅的臉直接拉了下來。

“我這不是想著上月才......”男人話說到一半，冷不丁看到門前站了幾個人，立即住了聲。

婦人也看到了顧培風他們，但顯然沒有認出來，見幾人腳底還踩著泥巴，直接就站在了青石台階上，登時嫌棄得不行。

“打哪兒來的？能不能別招呼不打一聲就往別人家屋簷下鑽，地弄臟了你給我掃啊？”婦人叉著腰，沒好氣地衝顧培風幾人吼道。

顧培風見她一副活脫脫主人家被冒犯到的模樣，後退著走到屋簷邊，仰腰看了看掛在上方的牌匾。

【顧府】二字端正地刻在牌匾上。

他又重新走回來，邊看向忠叔，問：“忠叔，咱們沒走錯吧？”

忠叔從鼻尖發出一聲冷哼，目光冷冷地盯著那一男一女，“自然沒錯。”

那男人被忠叔冷眼盯著，覺得對方像是有些眼熟，仔細一看終於想起了什麼，臉色變了變。

但很快，男人臉上就綻放出笑容，一臉熱情地小跑到忠叔麵前。

“哎喲，原來是佟管事，您老何時來的？怎地也不通知小子一聲，好讓小子去接您啊。”

男人熱切地和忠叔套近乎，一麵瘋狂給那婦人擠眼睛。

婦人也是個機靈的，瞧見丈夫態度大變，剛才還布滿嫌惡的臉上立即堆滿笑。

“竟然是佟管事？我早聽當家的說起過您，沒想到今日竟見到了，我這真是天大的福分啊。”

忠叔冷眼看著二人討好諂媚的模樣，不冷不熱的問：“說起我什麼？”

“額。”婦人眼珠轉了轉，“自然是說您能力出眾，能得老爺信任，非一般人能比啊。”

“嗬。”忠叔冷笑了聲，“我自進府就為夫人做事，何時又與老爺相關了？”

“哈哈，怪我，腦子不行，給記錯了。”婦人也不尷尬，笑嘻嘻地就想把這事兒打圓場。

忠叔卻不會如他們所願，他上下掃視了一眼二人的穿著，知道的清楚他們隻是普通村民，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戶隱居鄉下的老爺太太，竟還穿起了緞衣。

“看來這顧府二位住得很是舒適啊。”

見一板一眼的忠叔也開始陰陽怪氣，顧培風差點沒笑出聲，知道忠叔這回是真怒了。

他雖然沒那麼生氣，但也覺得挺不可思議的，這二人膽子未免太大了些，竟將自己當做主人，堂而皇之住進顧宅。

要是他這次沒回來，這件事恐怕顧家人永遠都不會知道。

顧明德大概也不會想到，花大錢修建的宅子，自己一天沒住過，倒是便宜了別人。

他摸了摸下巴，倒是有點兒想把這事兒告訴給顧明德，沒別的，就是想看看顧明德氣得跳腳的樣子，不過他沒回京城的話也欣賞不到。

那兩口子沒想到忠叔壓根不吃他們那一套，臉上的笑都僵了瞬。

但他們既然有膽子住進來，臉皮自然也是比一般人要厚的，很快又恢複了笑容。

“佟管事，您說這話可就真真是冤枉我了啊。”男人急得拍大腿，“這宅子若是長期無人居住，無論修建得多好，都會慢慢敗落；相反，你看那些有人居住的地方，哪怕就是間土房，隻要有人氣兒，都能保持個幾十年屹立不倒。”

“是啊佟管事，您這話可真是太傷人了，您瞧瞧這台階，每一塊石板都是我親自擦出來的，您怎麼說得好像我們霸占了別人家產似的呢？”那婦人滿臉委屈，就差要哭了。

六福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看慣了京城那些死要麵子活受罪的人，他還是頭一遭見到這麼不把臉皮當回事的，驚得張大嘴巴半天沒合攏。

自以為有兩世經驗見多識廣的顧培風也不禁感慨，這人不要臉果真是天下無敵了。

見忠叔氣得臉皮發紅，卻不知該說些什麼，顧培風主動接過話頭。

“這麼說，我們還應該謝謝你們？”顧培風似笑非笑地看向那兩口子。

那兩口子先前光顧著和忠叔說話，都沒注意到顧培風，此刻聽到聲音才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