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一邊刻字一邊排序,用活體印刷的方式,不到半個月,她便完成了這兩百遍的抄寫。
如果是中規中矩的手寫,先不說,大概需要一個多月的時間,估計抄完這手都廢了。
書桌前,皇甫璿心滿意足地拍了拍手,伸了一個懶腰,總算是結束了。
這大半個月閉門不出的日子可把她憋壞了,她伸手拍了拍疊在旁邊厚厚的兩百遍禦下之策,笑了。
區區罰抄,怎麼可能難倒她。
應付了兩百遍抄寫,皇甫璿早就累得連一點力氣都沒有了,手酸背痛的軟在床上歇息著。
茗兒站在一旁也是看得心疼,各種補湯補藥變著法的做成了膳食。
夜色已深,月光柔和,整片夜空卻沒有星星,襯著這無邊的月色,稍微有些寂寞和冷清。
皇甫璿屋內的燭燈還沒有挑掉,溫暖明亮的燭光透過雕花的窗,在這夜色中平添了幾份人煙氣。
皇甫璿無心睡眠,近些日子入伏,寢宮裏悶熱的睡不著覺。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幹脆起床坐在書桌前好好練一練她那狗爬的字。
恍惚間,燭光猛然一躍,沒有任何征兆的熄滅。
刹那間,破窗而入的聲音傳入耳中,皇甫璿心中一緊,來不及思索便一個利索的驢打滾,滾向左邊。
一道銳利的寒光在月色下徑直穿透她剛剛坐的地方,皇甫璿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如果沒有那一個打滾的話,怕不是早已人首分離。
皎潔的月光順著破開的窗戶斜斜的流入了房內。
皇甫璿看到一個蒙著麵的黑衣人手握長劍一聲不吭的站在那裏。
“救命啊!有刺客!”皇甫璿一腳踢翻了書桌,硯台筆墨還有紙張,飛得滿屋都是。
那刺客又是挺身一刺,鋒利的劍芒直接劃破那上好的檀木桌,皇甫璿還來不及心疼自己那昂貴的桌子,倉促之間拎起一盞琉璃燈,就往那刺客麵上砸。
火光剛熄滅沒有多久,蠟油還是滾燙的。
隻聽見那蒙麵人慘叫一聲,蠟油居然有幾滴飛進了他的眼裏。
屋外隱隱的傳來,侍衛的腳步聲和慌亂的救駕聲。
刺客慌亂的扔下手中的劍,去擦眼睛,轉身想離去。
皇甫璿頓時惡膽心生,悄摸摸地伸一隻腳去絆那個刺客。
被傷了的眼睛的刺客沒有想到這個廢物太子居然還敢反抗,正準備逃竄,卻猝不及防的被絆了一跤。
刺客暗暗咬牙,步子踉蹌,手中突現一道寒芒,直直的往皇甫璿的脖頸去。
慌亂之中,皇甫璿隻得用自己的右手臂去擋住,方才看見這刺客失了武器才敢貿然向前,竟沒想到刺客攜帶了一把精巧的小匕首。
外頭的侍衛黑壓壓的堵住了窗戶和門口,皇甫璿繃著一張臉,端的是一副八風不動的模樣,任由茗兒神色慌張,憂心忡忡的給她包紮傷口。
忽的,屋外走進了一個穿著明黃色九龍袍的人,麵色威嚴。
身後緊緊的跟著一個女人,那女人穿著一身雍容華貴的絳紫色宮裝,衣服的袖口像一隻展翅欲飛的鳳凰。
兩人身後跟著一長串的侍衛太監,場麵極大。
顯然,這二人便是當今聖上和皇後娘娘。
皇帝過來簡單的安慰了幾句,而娘娘卻是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終於等皇上說完了,她急忙湊到皇甫璿身邊,輕聲的問道:“手怎麼樣了?還疼不疼啊?”
皇甫璿有些不自然地扭了扭脖子,麵前這個好看的女人,簡直說著說著就要哭出聲來了,這讓她有些不自在。
皇甫璿頓了頓,回答道:“已經包紮過了......您別太擔心。”
這話她說來並沒有什麼心理壓力,卻見皇後娘娘一愣神,抬頭認真的看著她,神色之中好像帶著一些迷茫和不可思議。
之前將落未落的淚水,居然在這個時候掉了下來。
這皇後娘娘不哭還好,這一哭皇甫軒多多少少有些束手無策。
正當她想說些什麼的時候,卻見皇後已經掏出手帕,細細的擦掉了淚水,滿臉欣慰,“那就好......”
皇甫璿沉默半晌,隨即淡然一笑。
精致妝容的皇後看著坐在床上身量挺拔的孩子,隻覺得自己心疼的厲害。
很快就傳來那刺客服毒自盡的消息,在皇帝下達徹查的命令之後,一群黑壓壓的人便撤出了太子殿。
隻有皇後娘娘留在了太子殿,這一對“母子”坐在桌前,之前翻掉的琉璃燈又重新點上了。
火光映著兩個人的神色明明暗暗的,皇後目光柔和細細的打量著麵前的孩子,她們已經有很多年沒有這樣心平氣和的坐在一張桌上好好交談了。
等到天光即將破曉的時候,她們倆之間沉默的氣氛終於被打破。
皇後斟酌了很久,她還記得曾經幼小的女兒在她膝下承歡的場景,心中的所有思量都化為了簡單的一句:“娘,隻是怕你日後受苦。”
她並沒有用高高在上的母後,而是民間稱呼簡簡單單的娘。
皇甫軒心中也是知曉,身為皇後唯一孩子,她生來就應該承擔起自己的責任,而不是因為自己的一時意氣而讓一直擔憂自己的母親操心。
但是即使有諸多原因,讓一個二八芳華的少女隱姓埋名甚至改變自己的性別,在這高牆深宮之中走鋼絲線,對一個來自現代自由的靈魂來說,未免有些不人道。
“這天下如若拱手相讓,日後即使這天下再大,也沒有我們二人的容身之地,為娘這番作為屬實迫不得已。”皇後重新開口道,將現在的局勢娓娓道來。
“先不說前朝諸臣的紛爭,單說這後宮局勢。雖說現在是本宮掌權,但是容妃家中勢大,不斷對後朝施壓,這個女人背地裏小動作也是不斷,心機頗為深沉,你可斷然不要大意,小心行事。”
皇甫璿心中暗自記下,擺手道:“璿兒都懂,還請母後不要太過操勞。”
她這一擺手,牽動了自己的傷口,但她堪在皇後麵前維持一副旁若無事的模樣,心中暗暗隱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