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氏細想之下,怒氣漸消,看向宋嬤嬤,宋嬤嬤點點頭。“依你的意思,你嬸母是管不久的?”
“這是自然,但凡隻要有件小事困住嬸母,嬸母必定忙不過來。二房雜事繁多,自是比不上母親清閑的。”歎薇說。
曾氏抿了口茶,“你什麼時候這般聰慧了,我都沒想明白的事,怎麼你倒先想到了。”
“爹爹逝去,我們這房再無人能依靠。女兒倘若不學聰明點,隻怕會被旁人欺去。”
曾氏舒坦許多,問:“你來,該不是隻為了勸我消氣吧?”
歎薇也沒客氣,就直說:“恒哥兒如今是我們家的人,正經的伯府世子,身邊卻連個貼心伺候的人,要是傳出去,外人估計會笑話我們令榮伯府窮酸。所以,還請母親給恒哥兒派個伺候的人吧。”
“哼,說你聰明,這會又向著外人了。”
歎薇不耐煩地說:“母親這話可要慎重,恒哥兒現在是伯府世子,您的嗣子。我們這房的希望,可全在恒哥兒身上了,難道母親到現在還沒想明白嗎?”
“罷了罷了,但凡我說一句,你必定回十句來回我,也不知你的規矩學哪去了。阿宋,看看府裏有什麼合適的婆子,小丫鬟什麼的,配給恒哥兒。免得我又遭人口舌,說我不周全。”
宋嬤嬤應下。
母女再無話,歎薇仍靜靜站在那不動彈。曾氏邊抿茶邊斜眼看著她,隻發覺她站在那,渾身散發著股清冷,小小人,竟有股不容小覷的氣勢,讓人心生畏懼。
曾氏聯想到此前的歎薇,脾性怯弱溫馴,表麵上的伯府嫡女做派十足,但在自己麵前,是乖得不行。哪像現在,她就在那不動,反而會讓人覺得難以靠近。
這讓曾氏不禁犯嘀咕,眼前的歎薇除了模樣之外,其他的竟讓人如此陌生,像是完全變了個人般。到底是自個女兒,要是有什麼事,受累的還是自己。
曾氏歎了口氣,語氣緩和了點,說:“過來坐下吧,每次來你都隻顧說完話就走,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你後母。”
歎薇隨便坐了下來,離曾氏尚有些距離。
曾氏向宋嬤嬤使了眼色,宋嬤嬤便領著其他人下去,梅媽媽縱使不放心,也沒辦法。曾氏說:“薇兒,身上的傷好些了?女兒家的千萬別留什麼傷疤才好。”
“好多了,勞煩母親記掛著。”
“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就你一個女兒,我不記掛你誰記掛你。”曾氏見她神情仍是淡漠,便起身來,拉過她的手,說:“可憐見的,你這一病,要比往日憔悴幾分。”
歎薇低著頭,並不看曾氏,在想著事。如果她沒有前世的記憶,她或許待曾氏同以往一樣,事事順從,做個聽話孝順的女兒。哪怕曾氏待她不好,她還是會一直把曾氏當做是自己最親近的人。
奈何她清楚地記得,曾氏前世對她所做的種種,利用她來到達自己的目的,有用時便好心假意的對她,無用時便棄之一旁。雖是親生母親,但待她能有幾分真心呢?
倘若曾氏生性薄涼也就罷了,可她偏偏親眼看到,曾氏待她那對雙生的表哥表姐不知多好,仿佛他們才是曾氏的親生子女。而她不過是個外人。
前世她對曾氏百般順從,便是渴望得到從曾氏身上得到久違的母愛。曾氏對她最大的期盼,便是她尚在曾氏腹中的時候。當初曾氏懷她時,因著是第一胎,胎象像極了男胎,人人都認為曾氏懷的必的個男孩。而曾氏,也堅信自己懷的是個哥兒。
熟料一朝瓜熟蒂落,曾氏生下的隻不過是個醜巴巴的女嬰,曾氏還險些因此難產血崩,壞了底子,大夫說可能幾年之內都很難再有身孕。
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出生,給曾氏造成極大的傷害,這些都是無法否認的事實。生了個女兒不說,還傷了身子,難再懷孕。這幾遭,便夠曾氏受的。曾氏不喜她,便是從她出生時便注定了。
那時她生下來沒多久,曾氏甚至不願意多看她一眼。她不過才幾個月大,便把她送回給老家,交由太老爺太夫人撫養。而這一送,便是七年。
這期間,她見到曾氏的次數屈指可數。曾氏隨令榮伯外放做官,路途遙遠,她幾乎是在每年逢年過節時才見到父母。令榮伯從來都是極為疼愛她的,唯有曾氏,縱使母女分離多年,待她卻是淡淡的,談不上親近。
如果不是曾氏在她七歲那年再次有了身孕,她怕是再沒機會待在曾氏身邊的。曾氏那年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小心得不行,特地回到老家安胎。許是養胎的緣故,加上多年未見,而她也出落得乖巧動人,曾氏忽然疼惜起她來,時常把她帶在身邊照料。
她向來都是渴望能回到曾氏的身邊,得到曾氏的疼愛。曾氏能把她帶在身邊,她是受寵若驚的,又小心翼翼的,生怕曾氏厭煩她,便處處討好曾氏。
隻有在那時,曾氏才是把她當做親女兒來看待的,會把她摟在懷裏說話,會親自照顧她衣食住行,母女倆親密無間。可以說,那是她童年裏最美好的時光。
太老爺待她再好,始終隔了一輩,她小時候很羨慕迎丹能在吳氏懷裏撒嬌嬉笑,她卻不能,明明她也有母親的。所以,能待在曾氏身邊,她格外珍惜。
偏好景不長,曾氏養胎養到六個月上,不知因何故,還是流了,還是個男胎。曾氏為此哭得昏天黑地,又悔又恨的。也正是這一流產,讓曾氏徹底亂了性子,聽信娘家人的話,認為是聞家的人有意加害。
然而曾氏查遍了聞家上下,什麼可疑之處都沒有。大夫也說,曾氏是底子不足,才留不住胎的。曾氏哪能想不到大夫的言外之意,自己底子不足,不正是第一胎時遺留下來的嗎?
曾氏便把自己的流產的事,全都歸結於年紀尚小的她。再加上那時她的外祖家給曾氏請了個道婆,那道婆一來,便說曾氏身邊有妨星,能把男嗣給妨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