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翌日。

楚靈慵懶的靠坐在貴妃榻邊，自洽的塗著手上的丹蔻。

“小姐。”

來人正是楚靈的貼身婢女秋靈。

楚靈看了眼手上的傑作，滿意頷首的同時，淡淡問道：“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秋靈恭敬俯身，“都安排妥當了。”

“好。”楚靈得意的自榻上翻身而起，“陪本小姐看戲去吧。”

......

陰謀在王府庭院內詭譎滋生。

而此刻，正處於風波中心的小朝雲還全然未知。

“朝雲的紙鳶呢......”

王府花園內，小朝雲愁眉苦臉的把小腦袋左右搖成了撥浪鼓，一邊嘀咕著一邊順著紙鳶消失的方向慢慢摸索。

咚咚。

就在小朝雲茫然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時候。

前頭忽而傳來了聲響。

小朝雲的目光被吸引了過去，而後眼睛一亮——

“是我的紙鳶！”

小朝雲低呼著，邁著兩隻小短腿往不遠處的廂房小跑而去，隻是這一路跌跌撞撞，小朝雲好不容易把紙鳶攥在手裏的時候，原本緊閉的廂房門倏爾吱呀一聲打開。

“咦？”

小朝雲困惑的看著朝自己大開的房門，正站在門口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他的身後便傳來一陣稀稀落落的腳步聲。

“王爺，靈兒剛剛親眼瞧見有人鬼鬼祟祟去了您的書房，你——”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隨著楚靈佯裝憂心的話音落下，顧修竹一行已經站到了廂房門口。

楚靈率先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小朝雲，她將原本說到一半的話收回，而後倒吸了一口冷氣，驚呼出聲。

“竟然是你！？”

不止是楚靈。

就連原本嚴陣以待的護衛，此刻也僵持在了原地。

本以為是勞什子刺客，本欲拔劍相向，卻不料是這麼一個小毛孩兒，一時之間，顧修竹身邊的護衛竟不知該不該上前押了這孩子。

小朝雲顯然不習慣被這麼多雙目光不善的瞧著。

他緊了緊手裏攥著的紙鳶，眼神有些怯弱的往旁邊退了兩步，小聲的為自己解釋，“我......是來揀紙鳶的。”

顧修竹上下打量了一眼朝雲，正想說什麼呢。

卻不料一旁的楚靈卻不信的打斷了他，“這不可能！”

“王爺！”

楚靈一臉認真的看向身邊的顧修竹。

“書房離王府花園甚遠，這紙鳶怎就不偏不倚落到了門口？”

顧修竹眼底的暗芒一閃而逝，而後朝楚靈點了點頭，“靈兒以為真相如何？”

楚靈眸光不善的瞪了一眼小朝雲，然後輕哼一聲，將一早準備好的言辭和盤托出，“怕是有心人利用這小孩之便，故意讓他來書房刺探王府機要，王爺萬萬不可因這孩子的三言兩語就掉以輕心，定要嚴加審查！”

“哦？”顧修竹聲音微揚，“那依靈兒之見，這有心人可是本王熟識之人？”

楚靈佯裝為難的咬了咬牙，片刻之後，她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般的頷首道：“王爺！雖靈兒不願承認，但這孩子和楚兮關係甚密，姐姐和此事定脫不了幹係！”

小朝雲原本還抱著紙鳶站的遠遠的。

可當他一聽到娘親名字的時候，他當即攥緊了拳頭，鼓足勇氣從一旁站了出來。

“你胡說！”

小朝雲揚著腦袋奶聲奶氣的衝楚靈，瞪道：“小朝雲就是來揀紙鳶的，娘親對今天的事情一點兒也不知情，而且——”

小朝雲伸出藕節一般的小胖手在周圍指了指，“這要是像你說的那麼重要，怎麼會一個侍衛都沒有，還是說，你覺得這群侍衛裏，也有小朝雲的同夥？”

小朝雲長這麼大，很少有據理力爭的時刻。

他更多就是把自己關在小房間裏，一待就是一天。

可現在不一樣。

在他看到有人想要汙蔑自己的娘親，小朝雲頓時鼓起了全部的勇氣站了出來，井井有條的為自己辯駁，這冷靜模樣竟一時堵的楚靈啞口無言。

“你......”

楚靈張了張嘴，可半晌後也隻能眨巴著一雙委屈的目光看向身邊的顧修竹，“王爺，我看他就是在強詞奪理！”

顧修竹抬手打斷了她，“但他說得也並非沒有道理。”

說罷，顧修竹朝身後的護衛抬了抬手，“去——將今日值守書房的侍衛都傳喚過來。”

楚靈怔了怔，但情緒一瞬即逝，很快便恢複如常。

一個野種罷了。

他要折騰就陪他折騰，左右鬧不出什麼風浪。

......

一刻鐘後。

七八個不明所以的侍衛被押到了書房外的庭院。

顧修竹坐在石凳之上，冷眼掃過眾人的同時，點了點一旁抱著紙鳶的小朝雲，“你們可認得他？”

在顧修竹的問話下，這群侍衛的目光頓時都落在了小朝雲的身上。

還沒有等這些侍衛開口，楚靈便不由在旁邊溫聲囑咐了一番，“事關王府大事，你們可得仔細著些。”

於是。

七八個身形高大的壯漢就把小朝雲圍了個水泄不通，這讓原本就對生人恐懼的小朝雲愈發緊張，一張小臉更是慘白到失去血色。

娘親......

小朝雲害怕的攥緊紙鳶在心底輕喚了一聲。

本想著借此截獲些勇氣，卻沒想到下一刻竟果真聽到了他娘親的聲音。

“小朝雲！”

隨著楚兮的聲音響起，下一刻她便急匆匆的踱步進了庭院，撥開了麵前人群的同時，一把將小朝雲攬進了懷裏。

楚兮感覺到小朝雲打顫的小身體，心中的無名火一下子就燒了起來。

她目光不善的瞪向好整以暇坐在一旁的顧修竹，“你發什麼瘋！有什麼事衝我來，為難一個小孩兒算什麼本事！”

“姐姐這話說得——”

楚靈在看到楚兮出來的那一刻便是眼睛一亮，此刻看到她火冒三丈的模樣，心底更是一陣暗爽。

現在就急了？

可妹妹給你準備的好戲還在後頭呢！

楚靈按捺住內心的得意，一臉委屈的從顧修竹身後走了出來，對楚兮指責道，“你利用他盜竊王爺機要的時候，可沒顧及他還是個孩子呢。”

利用？盜竊？

楚兮皺著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楚靈看著楚兮失望的搖頭，“事到如今，姐姐竟然還執迷不悟！你的那些陰私王爺早就知道了，若你還有一絲良知，此刻就該據實以告，好討個從輕發落！”

說著，楚靈幾步走到楚兮的身邊，含情脈脈看了一顧修竹的同時，壓低聲音在楚兮耳邊說道：“不過——姐姐若是求求靈兒，靈兒或許願意看在你我姐妹一場的份上，幫你向王爺求個情。”

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楚兮心有不爽的掃了一眼自說自話的楚靈，最後看向懷裏的小朝雲。

“別怕。”

楚兮鼓勵的在小朝雲的背上輕拍，“跟娘親說說，她又犯什麼病了。”

小朝雲有些委屈的勾住了楚兮的手，“她說小朝雲是來書房偷東西的，可小朝雲分明就隻是揀了個紙鳶。”

楚兮聞言眉頭一皺，目光不善的掃過周遭圍的水泄不通的人群，以及一臉小人得誌模樣的楚靈。

真是出息了！

刁難算計到了一個孩子身上！

楚兮心中不虞，而後不由分說的掐個了訣開始推演起來——

片刻後，楚兮恍然！

原是這樣！

她冷笑一聲，徑直看向旁邊那八個書房當值的侍衛。

楚兮的眼神銳利，目光所及，竟讓這些侍衛都不敢真與之對視。

楚靈看著氣勢上便壓過侍衛一截的楚兮，頓時收起了原本那傲然的模樣，沉了臉色喝道：“姐姐！你別再故作玄虛了，乖乖認罪吧！”

“認罪？”

楚兮聞言輕笑，然後看向侍衛中的一人，精準的喊出了他的姓名，“我看該認罪的，當是私自調走書房所有侍衛的趙龍吧！”

楚兮一聲喝下，全場的目光倏爾全部聚焦在趙龍身上！

趙龍長著一張方正的國字臉，眉間距甚寬，但鼻梁燒塌，模樣著實沒什麼辨識度。

但此人雖相貌平平，聲線卻是粗獷。

在楚兮話音落下之際，被點名的趙龍當即臉紅脖子粗的衝楚兮慌張大喝，“無憑無據！你這是在血口噴人！”

楚兮輕笑，在兩指輕合的瞬間，她眼神譏諷的掃了一眼趙龍，“你與楚靈私相授受，為了討她歡心，栽贓小朝雲，事情原委如何，你竟還有臉管我要證據！”

嘩！

楚兮此話一出，庭院上下頓時一片嘩然！

此事竟然還牽扯到楚靈姑娘？！

要知道楚靈姑娘可是他們王爺真正的心頭好！

眾人目光震動的在楚靈和趙龍身上來回打量，一時之間，庭院內寂靜的銀針落地可聞。

楚靈顯然也未聊到事情竟有這樣的反轉，但無妨——

楚兮她空口無憑，王爺斷斷不會因為她的一麵之詞就降罪在自己身上。

思及此，楚靈鬆了一口氣，下一刻便哽咽的開始向楚兮控訴起來，“姐姐！我知你嫉妒王爺與我的感情，但你也不能用此事來汙蔑我的清白！”

說罷，楚靈眼底便沁出了晶瑩，可憐兮兮的望向顧修竹，“王爺，你知道靈兒的，靈兒真的......”

楚靈說得泫然欲泣，可壓根還沒等她小鳥依人的撲進顧修竹懷裏，俘獲他的憐惜呢，楚兮便不客氣的打斷了她。

“真什麼真！”

楚兮可受不了楚靈梨花帶雨這一套，直接喝斷了她的哭啼。

“你——”

楚靈被楚兮這態度氣得如鯁在喉，隻是她剛準備出聲斥責呢，那頭楚兮便已不由分說的出手，在所有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朝趙龍身前探了過去——

雖說原主的身子骨弱了點。

但勝在還算靈巧。

因此不過便是個眨眼的功夫，楚兮便利落的從趙龍的腰帶內抽出了一條帕子，並毫不客氣的往楚靈那張有些礙眼的臉上一扔。

“你現在再想想，要不要認罪吧。”

那條被楚兮擲出的手帕緩緩飄落，跌落在地的時候，手帕底下的“靈”字，是如此的奪目顯眼。

楚兮從趙龍身上搜出來的此物。

是楚靈的手帕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