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事你也去吧,”側夫人走後,老夫人涼涼開口,“少做給紀家惹麻煩的事。”
“是。”
翌日一早,忠兒就將紀傾月從床榻間挖了起來。
“怎麼了?”
“雲王爺來了。”
忠兒捧著洗漱的小盅,略有急色。
“哦,”紀傾月翻身又躺下了,“讓他等著吧,就說我身受重傷不能起太早。”
“大小姐......”
“去吧!”
紀傾月揮揮手眨眼又睡過去了。
另一邊,蕭雲升坐在涼亭裏,神色既不滿又不屑,見忠兒出來瞬間換上一副笑臉。
“月兒呢?”
忠兒恭敬地行了禮:“回雲王爺,大小姐身受重傷,此時還在熟睡......”
蕭雲升一雙手默默攥緊,麵上還要假裝大度。
“無事,那本王便在這裏等她。”
忠兒又福了福身,吩咐其他婢女端來熱茶便離去了。
一直到日上三竿,蕭雲升的耐心即將告罄,紀傾月才慢條斯理地過來。
她穿了一件素白的月衫,臉上沒再像往日那般塗脂抹粉,蛛網般的胎記橫貫臉頰,竟隱隱添了幾分魅意。
“讓雲王爺久等了。”
紀傾月施然坐在了他的對麵。
“不久,月兒的身子如何?都怪本王一時疏忽,該早些來看你才是。”
蕭雲升和記憶中沒有兩樣,紀傾月一眼就看出他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不動聲色地在心底冷笑。
“雲王爺今後就是我的妹夫了,還是喚我一聲紀大小姐吧。”
蕭雲升微微蹙眉,若是往常紀傾月早就眼睛冒光,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了,怎麼受個重傷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
“是,是本王逾矩了,今日前來主要是為昨日下人的冒犯道歉,紀大小姐為本王擋去致命一刀,怎樣謝都是應該的。”
看他這番做派,想來紀傾柔並沒有告訴他,自己已經知道全部的事了。
紀傾月垂下眼簾,佯裝羞澀道:“能替雲王爺擋刀是我的榮幸,更何況雲王爺家大業大也不會虧待我的。”
蕭雲升心裏可算舒坦一點,品了口茶大方道:“紀大小姐想要什麼便說,本王都會給你。”
就在蕭雲升以為紀傾月會強求側妃之位時,她隻是點了點頭,道:“此次受傷讓我對醫術有不少興趣,如果王爺方便的話,贈小女一些藥材如何?”
“藥材?”蕭雲升有點不敢置信,“就這些?”
“是。”
“一點藥材而已,你想要什麼盡管拿去。”
蕭雲升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像紀傾月這樣的醜女不再糾纏他,應該鬆一口氣才是,可他心裏卻並不好受。
“如此,多謝王爺了。”
“忠兒,你帶上次雇的那幫人去雲王府,記得藥材庫裏一根金銀花都不要放過,一定要把全部的藥材裝回來,知道嗎?”
轉過天清晨,紀傾月從混元戒中拿出一張人皮麵具戴在臉上,還不忘對忠兒囑咐。
忠兒被她驚到說不出話來,隻能呆呆點頭:“大小姐,這麵具......”
“少問不該問的,才能活的長久。”
紀傾月留下一句話便揚長而去,為了避免麻煩沒有走正門,而是從後院的矮牆翻了出去。
身上的刀口在她用丹藥溫養幾天後已經沒有大礙了,她今日的目的地便是京城最大的銷金窟——秦樓。
說來也巧,紀傾月到那的時候正趕上本月的拍賣會,她本來就是出來閑逛,便順著小二的吆喝進了場。
秦樓說是銷金窟一點不假,樓裏不值得金碧輝煌,晃得紀傾月眼睛直疼,放到現代妥妥的暴發戶審美。
“拍賣會正式開始!”
隨著小二的唱喝場內安靜下來,古代的拍賣會並不像現代小說裏描述的那樣神秘感十足。
寶物全被抬到高台上,隻有幾句簡單的介紹就任人出價,霎時人聲鼎沸,亂作一團。
紀傾月覺得無趣,正要起身離開,突然,一個戴著金色麵具的黑衣男子從天而降,飛快地掠過高台。
紀傾月眼尖地發現男人的左肩在流血,下一秒,另一夥人從後麵追了上來。
人群如驚鳥四散,紀傾月也跟在其中朝外跑去,卻牽動了傷口,疼的臉色一白。
奇怪的是,秦樓沒有派任何人出來管這個事,人都跑出了樓外,紀傾月出去後轉進一條暗巷。
正欲抄近路回府,卻被人一把捂住嘴,拖進了暗巷中的祠堂內,她手中憑空出現一瓶藥粉,還沒找機會撒出去,男子已經放開了她。
赫然是剛剛戴麵具的男子。
“你......”
紀傾月蹙眉,男子此時狀況很不好,左肩的傷口一直流血,脖子上還有細密的血線遊走,若是她猜得不錯,應該是中了蠱蟲。
“噗。”走神間,男子又吐出一口血,幾欲昏厥。
紀傾月想了想拿出一枚丹藥,放在了男子的唇邊。
“吃下去,能幫你暫且抑製蠱毒。”
男人撩開眼皮看了看她的臉又將目光轉到她的手腕處,在看見她手上一點紅痣時,眼神閃了閃,隨後順從地張開嘴,將藥吞了下去。
紀傾月將人扶好,好人做到底為他包紮了傷口,本想取下他的麵具,但又怕沾染麻煩,想了想還是算了。
“你好自為之,我走了。”
上輩子紀傾月就是師承鬼醫,隻有她們想救的人,沒有她們救不了的人,是佛是鬼,全憑心意。
正如今日,她想救,僅此而已。
紀傾月回到相府的時候天色已晚,翻了牆,一邊取下臉上的人皮麵具,一邊朝自己的院子走。
剛推開房門,就聽見裏麵傳來一聲怒喝:
“跪下!”
紀傾月抬眼看去,謔,側夫人,紀傾柔,老夫人齊聚一堂,而忠兒臉色慘白地跪在一邊。
“見過祖母,這麼晚了祖母有事嗎?”
紀傾月乖順地行禮,仿佛出去玩了一天的不是她。
“你還有臉問嗎?”側夫人搶著接過了話茬,“今兒有人見你在外招搖,行為不端......月兒,你這是丟相府的臉啊!”
紀傾月一聽就知道又是側夫人在沒事找事,定是見她不在府中,便想給她扣個屎盆子,先定了罪再說。
“側夫人,不是親眼所見的事還是不要拿出來說比較好吧。”
老夫人擺擺了手,看向紀傾月:“老身問你,今日去了哪裏?”
“秦樓。”紀傾月如實回答,“孫女聽說有場拍賣會,便想去瞧瞧鮮。”
老夫人沉下眸子:“可聽側夫人說,怎麼見你和外男當街廝混?”
“嗬,”紀傾月掩唇一笑,“祖母,這一聽就是假的啊,孫女好歹也是相府嫡女,怎麼可能當街與人廝混?”
“你的意思是,不當街,就行了?”
側夫人這回智商在線,抓住她話裏的漏洞不放,兩人各執一詞,誰也拿不出證據來。
老夫人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無風不起浪,你今日出府是事實,哪家的大家閨秀像你一樣野?念在並無實證的份上,就罰你跪一夜祠堂,以儆效尤。”
老夫人心裏並不信側夫人的說辭,可紀傾月受傷之後就像變了一個人,再不複之前的怯懦與好掌控,老夫人也是想借此敲打一二。
“孫女身上還有傷,跪一宿......”
“無需再費口舌。”
側夫人聽著心裏幹著急,紀傾柔也不斷拉扯她的衣裳,大晚上鬧這麼一出,難道就雷聲大雨點小的算了?
“娘,月兒犯下此等大錯,隻罰跪祠堂,是不是......”
“那側夫人還想罰點什麼呢?”
一道冰冷的男音從門外傳來,所有人都看過去,來的竟是墨王爺蕭平墨。
紀傾月有些不解,原主的記憶裏和這位王爺並無半點焦急,且聽說蕭平墨體弱多病,甚少出門走動,怎麼會突然替她說話......
“見過墨王爺。”
“不必。”
蕭平墨坐著輪椅到了老夫人的左下位,可是給足了麵子,他掃過紀傾月的手腕,微微頷首:“本王與相爺論事漸晚,路過此地不小心聽了一嘴,巧的是,今日本王的手下在街上見過大小姐,並無側夫人所說的逾矩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