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現在是在旁敲側擊想跟我要個名分?”
傅俞衡冷繃的臉色似是緩和了些,他勾了勾唇,似笑非笑地盯著她,“林清宛,這麼久了,你這貪得無厭的習慣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他連半點猶豫都沒有,當機立斷就給了她審判。
冷言猶如利劍一般,狠狠刺進她瘡痍遍布的心臟。
疼得她站都要站不穩。
“......是我癡心妄想了。”
林清宛沒有解釋,也無從解釋,在他心裏,她根本就是個可以為錢出賣一切的卑賤女人。
無論她怎麼辯解,都更像是欲蓋彌彰。
那還白白浪費口舌做什麼呢,她早就夠難堪了。
“知道就好。”
傅俞衡如墨深邃的眸子裏沒有半點溫情,他冷冷看著她,“林清宛,有些東西不是你該想的,你最好不要不自量力。”
“多謝傅先生提醒。”
林清宛沒有再多說,她用力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意。
下一瞬,就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她下意識地抬手替他整了整衣領,“蒼藍色很好看,也很適合您,挑領帶的人很用心。”
她淡淡笑著,由衷地誇讚。
像是在說領帶。
又像是在說別的什麼。
“是嗎?”
傅俞衡眉心緊擰,目光咄咄盯著她素白的臉頰,情緒不明地反問,“那這些年,怎麼也不見你在我身上用點心?”
口吻莫名有幾分幽怨。
林清宛纖長的睫羽輕輕顫了顫,她愣愣望著男人如斧砍刀削的臉龐,一時間啞口無言。
“為什麼不說話。”
傅俞衡卻不依不饒,似乎非要在這個並不成熟的話題上,追究到底,“林清宛,你在心虛什麼?”
他說的意有所指。
林清宛單薄的身影僵在原地,唇瓣張張合合好幾次,才啞著嗓音開口,“我能送得起的東西,您並不缺。”
嗬!
她可真是找了個好借口!
傅俞衡無可挑剔的俊顏上覆滿寒霜,他一言不發,一雙幽黑的眼眸牢牢定在她臉上。
頓了片刻,他忽而抬手掐上她清瘦的下顎,“林清宛,你還真是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
說完,他頭也沒回,長腿一邁,就大步流星地朝著門口走去。
林清宛愣愣望著男人決然離開的背影,蒼白的唇瓣無意識地動了動,也不知道想要說些什麼。
但,最終也沒有開口。
她這會兒頭疼得正厲害,顱腦內像是被刀刃翻攪著,太陽穴跟著突突狂跳。
林清宛清麗的臉頰上頓時血色全無,她咬緊牙關,強忍著痛意,步履不穩地出門去找自己的包。
那裏麵裝著幾個小時前醫生才開給她的藥。
那是癌症晚期最常用的止痛藥。
林清宛死死攥著那個不大的藥瓶,急切地倒出兩粒,混著唇邊鹹澀的淚水,囫圇吞了下去。
白色藥片苦到了極致。
但收效甚微。
林清宛渾身的力氣恍若被人抽幹一般,她緊緊將自己抱成一團,等著藥效發揮。
她先前淋了一場雨,此時引得癌細胞更加肆虐。
到最後,她幾乎是疼暈了過去。
咚咚——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敲門聲響起。
林清宛驀地睜開發紅的眸子,驚魂未定地從噩夢裏驚醒。
她重重地呼吸著,試圖以此驅逐所有的惶恐和慌張。
敲門聲還在繼續。
“請進。”
她啞著嗓子輕輕應了聲,又用力甩了甩頭,好讓自己清醒一些。
房門被人輕輕推開。
門口,一個四十出頭的短發女人站得筆直,她手裏端著一個托盤,盤子裏放著一杯水,一顆藥片。
是溫迪,傅俞衡唯一的女秘書。
也是為數不多知曉他們關係的人。
溫秘書腳上踩著高跟鞋走到她麵前,一如既往公事公辦地開口,“林小姐,這是您的藥。”
三年來,每一次糾纏後,她都會得到這樣一顆藥。
傅俞衡多高傲啊,他當然不會允許她這樣一個見不得光的情人,有機會懷上他的孩子。
他瞧不上她,更不可能瞧得上她生的孩子。
林清宛湖底見澈地眸子黯了黯,她什麼也沒有多說,撐著力氣從地上站起身,從她手裏接過杯子和藥。
一仰頭,眼睛也沒眨就咽了下去。
溫秘書親眼看著她將藥服下,這才像是任務完成般鬆了口氣,關心地開口,“林小姐早餐想要吃些什麼,我吩咐廚房去準備。”
“不用了。”
林清宛根本沒有什麼胃口,於是找了個借口推辭,“我今天請了假,等一下還要去醫院照顧我媽媽。”
溫秘書是個相當懂分寸的人,也沒有再堅持,“那我讓司機送您過去。”
“好。”
林清宛原本想拒絕,但半山別墅離醫院實在太遠,等她一路地鐵換公交趕到,少說也得顛簸一個多小時。
依她如今的身體,也不知道能不能堅持下來。
林清宛簡單將自己收拾一番,等她走出別墅的時候,司機已經早早等在門口。
車子一路開的極穩。
林清宛不言不語看著窗外迅速掠過的景致,眼淚不知不覺劃了下來。
一周前,她在下班回家的路上,也不知道怎麼的,突然眼前發黑,然後就不省人事地昏了過去。
還好,被路過的好心人及時送到了醫院。
醫生診斷出顱內腫瘤。
就在昨天下午,那顆腫瘤被確定為惡性。
她今年才二十四歲,但最多,還能再活半年。
老天多會捉弄人啊。
林清宛死死咬上手背,無聲難過地掉著眼淚,那一雙清澈的眸子裏布滿血絲浸染的悲傷絕望。
她擔心自己會控製不住情緒,再引來許多無端的猜測,於是趕緊出聲,“麻煩在前麵路口停下就好了,我還要買點東西。”
最重要的是,她也不敢坐著這樣一輛名貴的車子,出現在眾目睽睽裏。
尤其是母親,如果被她知道這一切。
那後果,她連想都不敢想。
林清宛在路邊花店買了一束母親最愛的鬱金香,又去醫院門口的小飯館買了幾樣清粥小菜,這才往住院大樓走去。
病房門口,她深深的呼了一口氣,竭力平複好自己的情緒,這才緩緩擰上門把手。
砰——
然而,還不等她進門,一個玻璃花瓶就被人狠狠砸了過來。
在她腳邊碎成廢墟。
緊接著,是女人歇斯底裏地吼聲,“滾,給我滾出去!”
林清宛閃躲不及,被飛濺的玻璃碴劃傷了腳踝。
但是她也顧不得疼,連忙緊張地走上前去,“媽,您這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別叫我媽,我沒你這樣不知廉恥的女兒!”
林紡箐幾乎猛地從病床上跳起來,怒目切齒地瞪著她,“林清宛,我從小是怎麼教你的,你怎麼敢做出這樣丟人現眼的醜事?!”
這是怎麼了?
媽媽都知道了些什麼?
林清宛憔悴的臉色頓時慘白一片,她整個人如墜冰窟,渾身忍不住的發抖。
她想解釋,可就像是被人敲了一悶棍,半個字都說不出口。
她這樣的反應,在林紡箐看來,根本就是被人拆穿後的無力反駁。
好啊好啊!
“你明知道那個男人早晚會有家室,你還跟他糾纏不清,你這是要氣死我是不是?!”
林紡箐站立不穩地晃了晃身子,神色痛苦地捂著心口,“走,你給我走,我沒你這樣的女兒!”
“媽,您先別激動,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樣。”
林清宛霎時間什麼也顧不得了,她連忙扔下手裏的東西,想要將她扶回病床上。
卻不料,還不等她伸出手。
林紡箐就狠狠一個巴掌甩了過來,她痛苦地捂上心臟,聲淚俱下地逼出聲音,“你知道我這輩子有多恨這樣的女人,你做什麼不好,非要去破壞人家的家庭!”
林清宛毫無防備,生生捱了這一下。
她很疼,腦子裏像是千萬根針同時刺著,疼她聲音都在顫抖,“......我沒有,媽,您相信我,我從來沒有破壞過別人的家庭。”
她的父親,就是因為外麵的女人才狠心拋家棄子。
她們一家子的苦難,都淵源於此。
這輩子,哪怕是死,她也不會做出那樣的事。
“你還在騙我!”
林紡箐卻根本不信她的話,她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張紅色的請柬,用力砸在她身上,“林清宛,你知不知道,段家人都找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