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就要打到方齊臉上,禾茉衝上前將他護在懷裏。
趙梨花那一掌,重重打在禾茉的右肩。
“啊!”這一掌下去,疼得她幾乎昏厥,半天緩不過神。
“你是誰?”趙梨花上下打量著禾茉,見她也穿著一身補丁的棉麻衣,語氣刻薄,“我管教孩子,也輪得到你多管閑事?”
“管教孩子,可不是你這樣動不動就拳打腳踢!”禾茉起身的同時,不忘將方齊護在身後。
“嗬!你才多大!生過孩子嗎?你就敢說我管教的不對!”趙梨花看著禾茉白皙的臉,寬大的衣服也遮不住的曼妙身材,一猜就知道她還是個黃花大閨女。
“我是沒生過孩子,但是......”
“沒生過孩子!”禾茉話還沒說完,趙梨花立馬接茬:“大夥快來看看啊!這年頭連沒生過孩子的人,都敢對管教孩子指指點點了!”
本就臨近收稅,家家戶戶都留意著動靜,趙梨花這一嗓子,幾乎驚動了半個村子的人。
趙梨花一看大夥都過來了,說話也開始顛倒黑白。
“大夥評評理,我教育我家小齊,告訴他不要撒謊偷盜,她這個外人還攔著,合著我還教育不得了?”
“這年頭,當後娘的都不好做,一點點小事都要被人指點。”趙梨花說著,幹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低著頭抹她那不存在的眼淚,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喲,這姑娘看著樣貌不錯,怎麼連別人家的孩子也管。”
“要我說啊,這方齊也是,小小年紀不學好,偷東西就算了,還合著外人欺負他後娘。”
“怪道老話都說,後娘難當,看來真不假。”
“這就是秀才的家風?連侄子都是這樣,我看方澤謙也不過如此!”
趙梨花這一番操作,成功誤導了眾人。
她熟練的說辭,應該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了。
方齊死死攥著被撕破的褲子,掛在眼眶上的眼淚,遲遲不肯落下,小小的身軀微微顫抖,莫名讓人心疼。
禾茉伸手輕輕拭去他眼角的眼淚,蹲下身子擋住眾人的鄙夷的目光,小聲道:“別難過,姐姐相信你,絕對沒有偷東西!”
禾茉微微一笑,站起身徑直朝趙梨花走過去,周圍的人見她一聲不吭的走過來,怕惹上麻煩,都往後退一步,正好形成一個包圍圈,圍住她和趙梨花。
“梨花嬸子,我這個沒生過孩子的人,對你的教育方法提出意見,你不接受,沒關係。”
禾茉話鋒一轉。
“那如果這先賢都對你教孩子的方法不滿,你改是不改?”
多虧了和方齊的交談,禾茉稍稍摸清楚這個時代的情況,東淩國並不存在於她知曉的曆史上,但幸好她所了解的先賢們在這個時代仍然存在,不然還真是沒法爭辯。
“那......那當然得改!”
趙家村一向尊重讀書人,趙梨花再硬氣也不敢在眾人麵前否認先賢。
這要是傳到裏長的耳朵裏......
“那昔日孟母三遷,擇鄰而住,又有竇燕山,教子有方,更有畫荻教子,以地為紙,以沙為墨,教子識字。”
“你說你想讓小齊成材,那你可有參照這些教育方法,動輒不分青紅皂白地打罵,何來為他好一說!”
禾茉的質問擲地有聲,堵得趙梨花啞口無言。
她沒讀過什麼書,壓根不知道禾茉口中說得是何人,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我......我......”
眾人聽著這有理有據地辯駁,雖不懂,但也看得出趙梨花的心虛,望向她的眼神逐漸變了味兒。
“誰知道你說得什麼......孟母,是不是編造的,我們大夥從小都認識的趙大人!他就是趙老爺一頓一頓打出來的!怎麼不見他長歪!”
趙梨花反應快,搬出趙大人堵禾茉的嘴。
她不信禾茉敢對趙大人有異議。
趙大人?
她這一說,禾茉確實無從反駁,她根本就不認識這趙大人是何許人也。
禾茉一下子梗住,趙梨花也發囂張,“姑娘,你還沒有孩子,自然站著說話不腰疼,懂不得我這做母親的良苦用心!”
“我......”禾茉尷尬地摸摸鼻子,不知說些什麼。
果然還是吃了沒文化的虧!
“趙大人自小就天資聰穎,時常警醒自身,不是因為被打才成材的。”方澤謙從人群後走出來,目光幽深,盯著趙梨花道:“嫂嫂,切不可胡亂說話!”
“澤......澤謙怎麼回來了?”趙梨花被他的眼神看得發毛,稍稍後退一步,顯得有些緊張。
“先生需接待稅使,遂讓我等提前歸家。”
他早在禾茉說那些大道理時,就站在人群之後了,默不作聲地觀察,直到把事情了解的差不多,才現身為禾茉解圍。
禾茉一個沒注意,身後的方齊就躥出去,朝方澤謙撲過去,小臉深深埋進他懷裏,聲音帶著哭腔:
“二叔,我沒有偷東西!”
“嗯,二叔知道。”方澤謙蹲下身子,目光落在他紅腫的臉上,眼底閃過一絲不悅。
他輕輕擦去方齊臉上的眼淚,出言安慰:“小齊一直都是最乖巧的孩子。”
“還最乖巧呢?剛剛才偷完東西!是吧,梨花!”
人群中不知是誰,看熱鬧不嫌事大,又再次提起剛剛的事情。
“偷東西?”方澤謙站起身,厲聲問:“各位對偷盜,都是如何定義的?”
眾人不語,他再次開口:“偷,意為竊取,是非法占有他人的財產,諸位說小齊偷盜,那他偷的是何人的東西?”
“自然梨花嬸子的!”
“那應當是梨花的東西,剛剛就她喊得最大聲......”
“......”
眾人交頭接耳,紛紛認為是偷得趙梨花的東西。
“梨花嬸子是小齊的母親,既然是一家人,何來偷盜一說?”禾茉適時地在一旁配合。
“若是嫂嫂在意這幾個豆餅,澤謙這就去取些豆子來,賠給嫂嫂。”方澤謙作勢要往屋裏走。
二人一唱一和 ,眾人看向趙梨花的眼神變得微妙。
“喲!瞧我這記性,豆餅沒少!是我昨晚做飯的時候,怕吃不飽,添了幾個豆餅進去,錯怪小齊了......”趙梨花一掌拍在腦門上,一臉懊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