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姨娘這家當的,真是任誰都挑不出一絲錯兒來,連她這的茶水都吩咐了人勤換。
虧得有這樣縝密的心思,放在江家竟白白糟踐了如此厲害的人物。
江浸月嘴角掛著涼薄的笑意,否則又如何能將江家攪得天翻地覆還叫人看不出其中細則呢?
茴香伺候在一旁隻覺得如墜冰窖,下意識打了個寒顫,心中陡然升起心虛夾雜著害怕,她突然覺得眼前的這位小姐似乎變了一個人,那眼神讓人難以琢磨,可再一看,卻又沒了。
可這小姐才十一二歲,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表情?
應當是看錯了。
“現在到哪了?”江浸月半闔著眼忍著身體的不適,仍饒有興趣地觀察茴香的小心思。
茴香心虛的緊,哪敢看她眼神,隻低頭道:
“前麵快到清河鎮了,再過十日,應當就能到建寧府了......”
江浸月將遮著窗牗的紗簾兒不經意挑開一絲縫,隱約能瞧見急急往後的樹林疏影,竟不知在什麼時候,前麵的車隊就消失不見了。
官道確實通了建寧府和雲中郡,但馬車行駛之時並不平穩,顯然是竣工沒多久的官徑。
一道一徑一字之差雲泥之別,因為官徑是近年來才下發的國策,為了方便鄉鎮縣的百姓們出行,但是官徑暫時並沒有安排關卡,山賊匪盜們也最愛在官徑蹲點。
這是去哪門子的建寧府,分明是往安北郡方向的路。
茴香在騙她。
江浸月瑩白的纖手一下一下扣著桌麵,眸子裏都是好奇和純良:
“宋姨娘吩咐了什麼事情給你?說與我,讓小姐我也聽聽。”
茴香麵上詫異,隻遮遮掩掩,說話都沒底氣:
“臨走前姨娘隻叫奴婢在路上多多照顧小姐。”
江浸月手一頓,訝然反問道:
“宋姨娘真是心善,她一個妾還管到咱嫡支頭上了,不過也無妨,你既然是她吩咐來照顧我的,那豈不是我說什麼,你就要乖乖做什麼?”
這個九小姐實在愚蠢易怒,可也不過才十一二歲,又孤身一人,茴香拿不準江浸月後麵要說的話,眼前情況下卻也不敢違背:
“是......奴婢都聽您的。”
江浸月身子微仰,沉吟半晌:“那你去把羅大殺了吧。”
言語簡簡單單,好似在她看來殺人不過是頭點地的事情。
茴香卻是一愣,露出個難看的笑容來:
“您莫要再開拿奴婢開涮了?”
江浸月卻一反常態,巧笑嫣然:
“你覺得我在開玩笑?宋姨娘不是給你一百兩的賞銀讓你配合羅大把我送去給埋伏在安北郡的賊人嗎?”
“茴香如此聰慧,不會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麼吧?”
江浸月神態十分輕鬆,歪著頭笑,臉頰露出了兩個酒窩,仿佛隻是在談論哪家的胭脂價廉又好看。
隨即她舔了舔被咬破的唇,笑容讓人不寒而栗:
“但是茴香啊,你那好賭的哥哥欠的可是兩百兩,若是湊不齊,你哥哥下場可想而知呀......”
像是提點,又像是威脅。
茴香眼睛圓瞪猛地抬頭,看著眼前人渾身發抖,這事隱秘,隻有宋姨娘知道,九小姐是如何得知的?
說起來也就是上輩子江浸月聽宋姨娘和江錦瑟提了一嘴,沒想成竟湊巧在這處,且賭坊有靠山,的確做過斷人手腳的先例。
一家子就她哥一個“獨苗”,哪裏真能袖手旁觀呢?
家裏人再三求到茴香麵前來,給她磕頭要她去求主家,茴香無可奈何卻被逼的不得不想辦法——畢竟她在府中就是個不得臉的丫鬟,隻怕一開口自己都要失了這份豐厚體麵的活計!
不得已,茴香就算是沒法子也得想法子填上這筆大窟窿,總不能親眼看著自己的哥哥被斷手斷腳成為一個廢人。
茴香能做的隻是逼自己哥哥發誓,再還完賭款之後再不沾染了,左思右想這才巴巴地求到宋姨娘那去了,宋姨娘正愁沒人幫她辦事,可不就是瞌睡來了遞枕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