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房門一關,周芸就壓著嗓子吼道:“你跟一個小孩子置什麼氣!”
“他都六歲了,一來我們家就亂翻!說都說不得了?”
“行了!顧熠怎麼沒來!”
“他有事。”韓星氣鼓鼓地說著,走到床邊,坐下。
“什麼事非得今天去做!頭次回娘家就讓你一個人,像什麼話!”
“別人企業家,你以為跟舅媽一樣,說抽空就抽空?”
“你給我小點聲!”周芸氣得發顫,伸手狠擰了一下韓星的臂膀,“現在打電話喊他過來!”
“過來幹嘛啊!他不來你覺得沒麵子了是吧!”
“你還敢強嘴!”周芸氣得雙眼發暈,“你不打就把電話給我,我來打!”
韓星胸口發悶,蹭地站起了身,絲毫不在意是否會被外麵的親戚看笑話,吼道:“我不結婚,你天天催死一樣地催,我結了,又這個不滿意那個不滿意!”
“都說了別人工作忙,還要我喊他來,怎麼?來一次這個家,給他們看一眼,他能多賺幾百萬是不是!”
話音未落,一記清脆的耳光火辣辣地打在了左臉上。
“你給我住嘴!”
周芸壓著聲音吼,吼完又不放心地往門邊看了一眼。
她轉過頭,狠狠地指了指韓星,咬牙低吼:“你什麼時候能懂點事!這個時候,是不是要讓你舅媽姑姑她們看笑話!”
“我喊他來,難道是害了你嗎!頭一次回娘家,他就這麼無所謂,我今天不給他擺明我們家的態度,你以後會有好日子過嗎!”一口氣說完,周芸已是滿臉發紅。
“反正對你好的,你永遠不聽!我上輩子真是欠了你的!”
周芸往門口走了一步,又轉頭,再次命令:“現在就打電話!”
說完,周芸做了個深呼吸,整理了一下衣襟。
又扯出假笑,最後才擰動門把手,拉開了門。
門一開,在門邊俯首聽音的舅媽就尷尬地笑了笑,站直了身,可笑了兩聲,又忍不住打趣:“你們娘倆兒真是一個炸藥一個火藥哦。”
語畢,笑得更厲害了。
周芸嘴角抽搐,故作無謂道:“星星就這脾氣,還是沒長大。”
門外的人,都像是戲台上的戲子,天天帶著麵具唱戲。
韓星眼眶泛紅,委屈地一陣鼻酸,連喉嚨都僵硬得無法吞下口水。
她無力地坐在床頭,看著滿屋狼藉,任由眼眶積攢的淚水無聲落下。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隻有幾分鐘,屋外隻剩下了孩子吵鬧的哭聲和電視機裏輪番的哄聲大笑。
像是在笑她。
她的人生,本來就像是一場笑話。
韓星抹去麵上的淚,不想再待,準備離開。
這時,手機鈴聲響起,是顧熠。
韓星輕咳了幾聲,清了清嗓子,確定沒什麼破綻後,接通了電話。
“喂?”
濃厚的鼻音出聲,電話那頭靜了一秒,問:“你哭了?”
韓星眉頭緊擰,故作無事,“沒啊,怎麼了?”
顧熠不再追問,說:“你今天是不是要回門?”
被戳破了心事,一股委屈直接湧來。
她忍了再忍,哭腔還是沒忍住,“嗯,已經完事了......”
顧熠沉默著,許是在等她情緒好轉。
韓星說:“有事嗎?我現在回公寓那邊。”
電話那頭傳來導航聲。
“不急,”顧熠慢悠悠的,“我過去接你,等我一起回。”
接她?去哪兒接?來這裏嗎?
可是自己根本沒跟他說過自己家的地址啊?
一連串的問號從腦中湧出,可不等她開口詢問,電話那頭隻傳來一陣忙音。
電話掛斷,坐在車內的顧熠,搭在膝間的指尖輕輕摩挲著。幾秒後,他又將手機屏幕摁亮,滑動翻看。
隻見屏幕上的白底黑字文件,赫然寫著幾個大字:韓家親戚資料表。
“白秘書,你等會兒在前麵下車吧。”顧熠滑動著手機,頭也不抬地說道。
坐在一旁一直聽他打電話的白清歡,驀地回過神。
“我們不是要回公司嗎?”白清歡說。
“不去了,我還有點事。”
“什麼事啊?”白清歡躊躇幾秒,還是不甘心地問道。
她氣質優雅,一頭棕黑的長卷發,散落在肩,就像夏日的湖麵,波光粼粼。
細長白.皙的小腿疊加交錯著,明明是非常自然且舒適的坐姿,卻忽然變得異常僵硬。
她剛畢業就托著父親的關係來到熠智科技,從文員做起,一步步熬到今天第二秘書的職位。
她本以為,她花了這麼多精力,終於配得上站在他身邊了。
可沒想到,他一個電話,讓她多年的愛慕等待全成了泡影。
回門?什麼才能叫回門?
是新婚夫妻結婚三天之後才會用到的名詞。
上個月他生日時,她還曾帶著精美的禮物出現在他的私人聚會上。
上個雙休,她打聽到他要去相親,立馬花了一大筆錢,成了他相親列表裏頭號選手。可當天她左等右等,都不見他的人。
現在,他竟直接結了?
怎麼會?
肯定是聽錯了。
白清歡想。
她擠出溫柔的笑臉,看著他高.挺的鼻梁,再次出聲打探:“需要我安排什麼嗎?”
顧熠眉心微皺,終於抬起眼眸,看她,眼神中的不耐煩分外明顯。
“我去丈母娘家接我老婆,你能安排什麼?”
音落,如墜冰窖。
白清歡麵色煞白,呼吸驟停:“什......什麼?”
車窗外的光從他背後灑下,逆光勾勒出他的剪影,讓她無法看清麵容。這一刻,他如神明一樣,一字一句地宣判,自己與他的距離。
“聽不懂嗎?什麼時候,我的私生活,需要對你這個第二秘書彙報了?”
“停車。”
她僵硬的麵容,十分失態,這讓顧熠十分不滿。他絲毫不留情麵地說。
車子剛好從高架橋上開下,幾秒後,在路邊穩穩停靠。
“下車。”他冷漠地吩咐。
白清歡第一次被他趕下車,失落中帶著不甘。
她緊咬著下唇,緊握的拳頭裏,指甲似要戳破皮肉。
可兩秒後,她又擠出了十分職業的微笑,道:“對不起顧總,是我僭越了。明天的工作安排,我會在今天五點之前發給您。”
語畢,她開門下車,似乎沒有分毫失態。
可明明,眼眶的淚水,就快積攢不住。
她剛在路邊站穩,車子揚長而去,不見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