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皇帝寵愛的貴妃。
世人皆說我與皇帝多麼情深意重,隻有我知道,他根本不愛我。
他隻是沒辦法拒絕我爹手裏那滔天的權勢罷了。
————————————
1
封妃聖旨下來的那天,我剛入住棲梧宮。
我沒動,太監總管忍不住勸慰,“娘娘,陛下有他的苦衷。”
苦衷?
什麼苦衷會讓本應該是我封皇後的聖旨變成了貴妃?
我直接將那聖旨丟進了火盆裏,逼問道,“李硯洲人呢?”
我要他親自來跟我解釋!
總管嚇得不輕,連忙跪下,“娘娘不可——”
話還沒落,門口便傳來了男人獨特的清冷聲,“都下去吧。”
他逆著光而來,錦衣華服,卻又冰冷的可怕,我瞧的有些不分明,我忍住眼中的酸澀,執著的要一個回答,“為什麼?”
李硯洲走到我身前,似是有些歎息,他下巴的輪廓硬朗,眼中卻是我看不懂的冷漠,“阿希,不要任性。”
他抬手摸了摸我的頭,像從前一樣。
我原本憤怒的心中莫名的犯起了酸澀,眼淚突然就止不住了,哽咽著問他,“什麼叫不要任性!”
我惡狠狠的拍開了他的手,仰起通紅的雙目,淚水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李硯洲,是你答應我的,你曾經說過要娶我為妻,是妻,不是妾!”我幾乎是嘶吼著。
李硯洲皺起了眉頭,似乎是對我的話感到很不悅。
我抬起手想要擦去眼淚,卻發現怎麼也擦不幹。
良久,他歎息一聲,抬手抱住了我,我卻未看到他眼中滿滿的恨意與不耐。
他說,“將軍府權勢遮天,我不得不如此。”
他又說,“等我拿到了兵權便廢了她,阿希,你最懂我,你不會讓我難辦的對嗎?”
說罷,他側頭過來吻我,“阿希,你要乖,我說過,我隻愛你一人的。”
我抓著他的衣袖,指甲狠狠的嵌進了手心,似乎隻有這樣才能止住心裏的疼痛。
我顫抖著聲音問他,“所以,你還必須要碰她們,讓她們懷上你的孩子對嗎?”
我察覺到李硯洲的身一頓,他眉頭緊簇,語氣急躁不耐,“阿希,我說過的......”
他的話沒有說完,我卻已明白他的意思。
是我太過天真。
他是帝王。
身邊又怎麼可能隻有我一人。
我驀然想起今日聽聞的消息,她們都說新晉封的陶婕妤真是好命,明明隻是一個九品芝麻官的女兒,卻能夠懷上新帝登基的第一個孩子。
那時我不信,我相信李硯洲,他曾對我說過除我以外他從來沒有碰過別的女人。
可現在,我知曉了。
那都是真的。
隻有我還沉浸在那可笑的謊言中。
我嘶啞著聲音問他,“李硯洲,你騙我的時候一點也不心虛嗎。”
他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陰沉了下去,聲音提高了不少,帶著被拆穿的憤怒與煩躁,“夠了顧希!朕是皇帝!!我所做的一切還不都是為了你,為了我們的以後?你就一點兒也不能理解我嗎?!”
我被嚇的渾身一抖。
是我忘了。
他現在是皇帝。
我看著他凶狠又陌生的麵孔,與記憶中的那人怎麼差了那麼多?
他如今可以為權勢另娶新人。
若有一天我對他也無用了呢?
一陣風吹來,我不禁遍體生寒。
不,不會的......
許是瞧見我被嚇住了,李硯洲溫軟了語氣,“阿希,我方才不是故意的,你知道的,我最愛的人永遠都是你,阿希,你在等等我,再等一等......”
聽到李硯洲服軟,我的心終於稍稍落下一些。
我應該相信他的。
2
皇後還是入宮了。
她是個極美的女子。
我瞧著那兩人交疊的手隻覺得刺眼。
明明,在他身邊的應當是我才對。
我就這樣心緒不寧的過了一整日,一直到夜裏,遠遠瞧著鳳儀宮裏燈火通明。
哪怕早就知曉會有這一日,我還是心如刀割一般。
我一咬牙,竟跳進了冰冷的湖中。
一直泡到渾身冰冷才起來,我極力遏製住自己的情緒,就連手指都在發抖,我喚了一聲,“阿濃......”
阿濃的臉上滿是擔憂和害怕,「小姐,皇後娘娘不會記恨咱們吧......」
我看著銅鏡裏的自己,麵色蒼白,一副病弱不堪的模樣。
我知道不該這樣。
可我就是......
見我如此,阿濃不再言語,轉身退了出去。
阿濃顧慮什麼我清楚,今夜帝後大婚,皇帝應該宿在皇後的宮裏,我這麼明目張膽的搶人。
可我,就是不願他多看旁人一眼。
哪怕是用盡手段。
不一會兒,李硯洲便匆匆的從皇後的鳳儀殿裏趕了過來,來的匆忙,衣衫都沒整理好。
我臥在床榻上咳的厲害,此時燒的滿臉通紅,迷糊不清的喚著他,“太子哥哥......”
李硯洲憤怒異常,臉色沉的能滴出水來了,一腳踢在了一個侍從的身上,“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朕不是早就說了今夜看好貴妃!”
眾人皆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不敢言語。
“是我,是我故意跳下去的......”我用盡了全力坐起來,倉皇的抓著李硯洲的手,想要抓緊他不讓他離開。
“簡直是胡鬧!”李硯洲一聲怒嗬,猛的甩開了我的手。
他從床榻上站了起來。
目光冷冷的看著我,那眼神裏分明是厭惡,緊接著吩咐道,“貴妃善妒,德行有失,傳朕口喻,禁足三月!抄寫女德百遍!”
說罷,李硯洲便拂袖離去,仿佛多看我一眼都會玷汙眼睛。
我愣愣的看著他離去,眼淚撲簌簌的落,原來,他不是為我擔憂而生氣嗎?
我顫抖著,身體上的疼痛竟比不了心裏的半分,李硯洲,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你可是我的李硯洲啊......
此時,我突然瞧見門口走進來一人。
我實在是燒的有些糊塗,隻見得是一片火紅,許久才反應過來是皇後。
她來做什麼?
看我的笑話嗎?
皇後揮了揮手,屏退了下人,語氣中帶著玩味,“為了一個男人,你竟是什麼也顧不得嗎?如此瘋魔,就連尊嚴也不要了。”
我想要反駁她。
卻驀然發現,自己怎麼變得那般可怕。
明明從前我是最厭惡後宅這些爭寵手段的。
瞧我究竟是做了什麼事情啊?
怎麼就變成了如今這個連我自己都厭惡的模樣......
似乎是瞧出了我的想法,皇後抬手掐住了我的下巴,她俯身,在我身邊輕聲道,聲音卻像刀子一樣劃破了我的心臟,“顧希,你現在的樣子真醜,真讓我瞧不起你,李硯洲他真的愛你嗎?騙騙別人就算了,你還連著自己一塊騙啊?”
她嘲弄的看著我。
而後轉身離去。
不!
不是這些的!
我迫切的伸手,卻猛地嘔出一口血來。
隻聽得一片驚呼聲便沒了知覺。
3
我醒來時已是三日後。
身旁也隻阿濃一人守著。
我張了張嘴,還是問道,“阿濃,李......陛下他可曾來過?”
誰知阿濃的眼睛立馬紅了,囁嚅著半天也沒說出話。
我心底的最後那一絲期盼也碎掉了。
我不明白。
為什麼一個人的心可以變的那樣快。
還是真的就像皇後所說,他不是變心,而是從來沒有愛過我。
我突然想起入宮時阿爹說的話,他說李硯洲是皇帝,日後他的三宮六院會塞的滿滿當當。
他的心也會掰成塊,這裏一點,那裏一點。
不可以。
李硯洲你不可以這樣對我。
我抬手狠狠的擦幹淚水,說道,“阿濃,幫我梳妝,我要見李硯洲。”
阿濃的語氣憤懣,還帶著哭腔,“小姐,陛下罰了您禁足,而且陛下昨日又冊封了兩位美人......”
我一怔,又兀自笑了起來。
真是可笑。
身不由己?我看是心早就已經變了吧。
我忽然想到了什麼,渾身一震,一把抓住了阿濃的手,“阿濃,找紙筆來,我要給阿爹寫信,快,快找紙筆來!”
阿爹隻有我這一個女兒,為了我他一定會不計後果的幫李硯洲對付大將軍。
一旦將軍出了意外,世人不會覺得李硯洲心狠,隻會覺得是我阿爹的錯——
一想到可能會出現的後果,我忍不住的戰栗。
不可以!
在這個世界上我什麼都可以失去,唯獨阿爹不可以!
幸好阿爹為了保護我給我留下的暗衛還在。
信才將將送走,外麵就有人來報,皇上來了。
我的心猛的提起來,一股巨大的恐懼籠罩了全身。
我看著李硯洲一步步逼近,心跳猶如擂鼓一般,渾身都在顫栗。
他揮了揮手,屏退了所有人。
李硯洲的眉眼漆黑如墨,就這樣看著我,目光直白不收斂,帶著幾分審視的意味,“阿希,生氣了?”
我不言語,隻往後退縮了一些。
他又更進一步,似乎是才注意到我慘白的臉色,泯了泯唇低聲哄道,“阿希,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好,我怎麼會不心疼你呢?那日是大婚,若不罰你一定會難以服眾......”
他看我像是在看一個胡鬧脾氣的小姑娘,給了一巴掌後哄哄就會好。
我很想相信他,可是他身上那若有若無的脂粉香又無時無刻的不在提醒我。
他剛剛還在別的女人身邊才過來。
我問李硯洲,目光直視著他,生怕錯過他一點兒表情變化,“皇帝哥哥,你真的隻愛我嗎?”
聽到這句話他似乎鬆了口氣,而後深情的看著我,“當然,阿希,除了你我還會愛誰呢?”
他說的那樣真誠,我幾乎都要以為那晚他眼中的厭惡是我的錯覺。
我捏緊了拳頭,忍住質問他的衝動,試探著問,“我不喜歡那個女人,等拿到兵權,皇帝哥哥你把那個女人交給我處置好不好?”
李硯洲伸手輕輕將我攬入懷中,一下一下的拍著我的後背安撫著我,言語卻恍若毒蛇吐信,讓人遍體生寒,“當然,阿希想要怎麼折磨她都可以,將軍府的所有人都可以交給阿希來處置。”
刹那間,我的心墜入了冰窟。
先前我以為他隻是想要兵權,原來,原來他心底裏竟是這樣打算的。
從前那個心懷天下,仁慈善良的人怎麼能說得出這種話?
皇後的親哥哥還是為了他的江山才戰死沙場的——!!
我想不明白到底是他變的太多,還是從前偽裝的太好。
他如今可以這樣對皇後一家,日後我和阿爹沒有利用價值了,怕是下場比皇後還要慘。
我打了個寒戰。
從前那些美好,如今我隻覺得可怖。
胸膛裏充斥著酸澀,心臟仿佛缺了一塊,痛的居然讓人難以支撐。
原來,痛到極致便是這樣嗎?
可......
我又能做什麼?
我茫然的看著前方,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4
李硯洲走後我的禁足便解了。
宮中那些貴妃失寵的流言似乎在一夜之間便消失了。
禁足解的第二天,我便接到了皇後的召見。
我想起了那日夜裏皇後的話,一時間有些恍惚。
她......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我又應該把李硯洲所想的都告訴她嗎?
我無法眼睜睜的看著皇後一族出事,但我也無法看著李硯洲出事......
等回過神時,我已經到了鳳儀宮門口,裏麵傳來了陣陣女子喧鬧的聲音。
踏進殿內的那一刻,我便知道皇後為什麼召見我了。
尤其是當她們看見我時候齊齊起身行禮,“臣妾等見過貴妃娘娘......”
她們全部都是這幾日李硯洲冊封的後妃。
還有陶婕妤,她的肚子已經開始顯懷。
我緊緊的抓著阿濃的手,差一點就沒能夠支撐住,心中的酸澀再也壓製不住,猶如洪水滔天一般在心裏頭翻滾。
我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直視著她,“這就是你想讓我看的嗎?”
讓我親眼看看,我愛的那個人有多麼虛偽。
皇後的目光冷的讓人害怕,“罷了,你們且退下吧,本宮有些事要與貴妃商議。”
待人都走了後,她一把將我扯到鳳位上壓著我坐下。
她的臉貼的很近,我甚至能夠感受到她的呼吸,“顧希,你這就受不了了?那日後他的身邊再出現別人,你又該如何?次次都如此傷害自己?”
我被迫與她對視著,瞧的分明她眼中的冷漠與冰霜,忍不住紅了眼眶,“你到底想做什麼?”
她看著我眼中的淚,微微一怔,似是有些不懂,“顧希,你便當真如此喜歡他嗎?李硯洲就有那般好?”
對於皇後的問題我避而不答,隻道,“你不愛他,又為何要入宮?”
聽見我的話,皇後眼中的冷漠更甚,我瞧見她手背上的青筋都狠狠的繃起。
她許是以為我在怨她搶了皇後之位,惡狠狠的盯著我,“顧希,不是所有的女人都稀罕皇後這個位置,若不是......若不是......”
後麵的話她沒有說下去,但我知道,大抵是李硯洲用了什麼威脅她罷。
從皇後宮裏出來,我遇上了陶婕妤。
她生的小家碧玉,端的溫柔端莊,朝著我盈盈一拜,“妾見過貴妃娘娘......”
我看著她微微隆起的肚子,隻覺得眼睛有些刺痛,我不欲與她有過多的交談,轉身便走。
但陶婕妤並不放過我,她追了上來,“貴妃娘娘,妾隻是想與您說說話。”
她一臉的懇切。
我抓緊了阿濃的手,語氣並不善,“本宮跟你沒什麼可說的。”
我不討厭陶婕妤,但是一想到她懷著李硯洲的孩子,我做不到毫無芥蒂。
更何況她懷著孩子,若是出了什麼事兒,我還說不清。
可我沒想到我都如此謹慎,卻還是逃不掉她們的算計。
剛回到棲梧宮不久,我又發起了高熱。
太醫來了好幾波,隻說是我是前幾日落水受了涼還未大好,又傷心過度這才病倒了,無甚大事,隻要吃兩幅藥便行了。
李硯洲也來了,他坐在床邊關切的看著我,“怎麼會傷心過度?阿希,是不是皇後對你做了什麼?”
我抬頭看著他,想要從李硯洲這裏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我見到她們了。”
聽見這話,李硯洲遲疑了片刻,他沉著聲音,“阿希,我保證,我的心中隻會有你一人,我沒有碰過她們任何人,陶婕妤隻是一個戲外,那日我喝醉了酒......”
李硯洲的話剛落,外邊就來了人。
大總管慌張的跑了進來,“陛下,陛下......”
大總管抬頭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看著大總管如此模樣,李硯洲有些不耐,嗬斥了一聲,“行了,何事如此慌張?!”
大總管磕了個頭道,“陛下,陶婕妤動了胎氣,隻怕是不大好......”
那畢竟是李硯洲的第一個孩子,他猛的站起來,“怎麼會突然出事?”
大總管咽了口唾沫,苦著一張臉,“據來報的下人說,婕妤今日是在路上遇上了貴妃娘娘,不知發生了什麼,等人發現時已經動了胎氣......”
我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聽到的話。
李硯洲泯唇,低聲道,“阿希,你若不喜歡那個孩子你同我說便是,不必弄臟了自己的手......”
我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男人,“你不信我?”
看著我的表情,李硯洲微微一愣,趕忙握住了我的手,“阿希,我......”
我咬牙,“李硯洲,在你心裏我便是那樣的人嗎?!我今日的確是遇見了她,可我敢發誓,我一根手指頭都沒有動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