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厲的仄風在亂葬崗呼嘯而過,一群野狗正在啃食她的屍體……
沈知意的意識漂浮在空中,目光空洞而麻木。
可笑。
她為顧逾白付出了這麼多,到頭來連具完整的屍體都沒有。
現在,僅有這點意識也開始變得模糊……
就在沈知意以為一切就這麼結束時,恍惚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一個模糊的輪廓從馬背上摔下來,跌跌撞撞衝進野狗群,瘋了似去搶她的屍體。
直到她額間傳來溫潤一吻,沈知意恍惚間聽見那人哽咽,“知意,我來晚了……”
沈知意的眸子猛地瞪大,不!不可能!
給她收斂屍骨的這個人,怎麼會是顧硯辭?
沈知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發瘋似的和消散的意識做著鬥爭,想要睜開眼,最後看一眼那人的樣子……
不知過了多久,沈知意的意識終於占了上風,她猛地睜開眼睛——
血紅色的被褥率先刺入眼簾,桌上十幾根紅燭同時搖曳,晃得她瞬間別過臉去,不適地眯了眯眼睛。
太亮了……她被沈月如鎖在地牢裏折磨,多久沒見過這麼亮的光了?
不對!沈月如恨她,早就把她眼睛剜掉,嗓子也毒啞了,她不可能還看得見!
至此,沈知意猛地轉頭,把屋裏的陳設看了個清楚:
在她跪坐的床前,桂圓和蓮子堆得滿桌都是。
蠟燭上方,雪白的牆上貼著兩個碩大的喜字,窗外人影攢動,到處一片喜慶……
這熟悉的場景——
沈知意猛地低頭,果然,自己手裏正握著一柄開了刃的匕首。
此時,匕首已經抵在顧硯辭的命脈上,在他脖子上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
可縱使這樣,身下的男人依舊任人宰割般的在躺在床上,麵色蒼白,雙眸緊閉。
沈知意左手顫抖著拂上他熟悉的眉眼,鼻梁,下巴……不自覺地紅了眼眶。
這熟悉的場景,無不昭示著一個事實——
她重生了,重生在她和顧硯辭的新婚之夜!
上一世她眼盲心瞎,嫁給成了植物人的顧硯辭,為的就是幫顧逾白除掉他。
可到頭來,卻是顧硯辭不顧一切跑去亂葬崗,把她屍體一塊塊拚湊起來,入土為安……
重來一世,她再也不會那麼蠢笨,她要讓沈月如和顧逾白付出代價!
更重要的是——她要保護好顧硯辭!
可眼下,時間緊迫,她首先要留在他身邊。
想到這裏,她連忙起身將手裏的刀扔到床底,隨後再次翻身上床。
裙擺一掀,跨坐在顧硯辭身上,隨後,在身上翻找起來。
她記得,為了保證自己能夠入府,顧逾白可給了她不少“好”東西……
果然,順手一掏,她就從袖口掏出一個質地光滑的瓷瓶。
在手裏摸索了半晌,沈知意這才一口喝下,對著顧硯辭蒼白的唇渡了過去。
容不得沈知意再想,她一手去解顧硯辭的腰帶。
另一隻手直接探入他的領口,“刺啦”一聲,將他身前的婚服撕的粉碎。
床幔微動,春/光遍地。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忽然吵嚷起來,沒等沈知意從藥勁兒中反過來,屋門就被人猛地推開。
一個讓她恨到骨子裏的聲音率先響起,“是大家非要拽我來鬧洞房的!姐姐可不能怪到我頭上啊!”
隨著沈月如的話,眾人的口哨聲、調笑聲一齊湧了進來,卻在看到兩人的下一秒,目瞪口呆!
這尚書府的嫡小姐平日看起來,也沒這麼,這麼奔放啊!
“讓你帶路,怎麼連房間都走不對,還不快走!”
“今天肯定是酒喝多了……”
眾人頓覺不好,紛紛編出幾個理由來,一邊掩飾尷尬 一邊轉身要走。
眼看著自己好不容易拉攏來的人又要離開,沈月如袖子一抬,指著顧硯辭的脖子尖叫道:“這是哪來的血!”
血?
經她這麼一喊,眾人立馬回頭。
其中幾個眼尖的還真透過紅色床幔,看見顧硯辭脖子上那道淺淺的血痕。
“姐姐,你……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我知道三皇子是個活死人,你覺得嫁過來是守活寡!可你若真不願意嫁,大可跟府上的人商量,爹娘那麼疼愛你,定然會想辦法!”
“你,你怎麼能做出殺害三皇子這樣的的蠢事!”
果然又是這樣。
沈知意趴在顧硯辭身上,低垂的眸子裏一片冷意。
上輩子就是沈月如帶一眾人來鬧洞房,把她意圖行凶的事情抓了個正著!
因為這件事,當日就被趕出王府,顧逾白也因為自己帶不回有用的消息,轉頭冷落了她很久。
前世,她隻覺得是自己倒黴。
可現在看來,這一切都不過是沈月如的算計!
她早知道自己要幫著顧逾白殺人,而且是想等她殺了人之後再闖進來,坐收漁翁之利!
可沈月如沒想到的是,前世自己第一次殺人,手抖的像個篩子。
等她帶人來的時候,顧硯辭也隻是重傷未死。
而這一世——
“誰說我要殺三皇子?”
頂著眾人質疑的目光,沈知意從床榻後麵抬起一張小臉,滿是不悅的和沈月如對峙,“三皇子可是我們大殷的戰神,我喜歡他護著他還來不及,怎麼會對他動手?”
“三皇子人都死了,姐姐還敢狡辯!”
死,死了?
見眾人都麵露驚恐,沈月如得意的踏進門,直衝顧硯辭而來,沈知意見此,立馬傾身擋在她麵前:
“妹妹胡說什麼,我和夫君的新婚之夜,玩些花樣罷了!倒是妹妹……這麼著急衝進來,也想試試?”
“你少在這胡言亂語!我瞎說?”
沈月如被她這句話氣的不輕,試圖用手去探顧硯辭的鼻息:“三皇子都已經沒氣了,你——”
話沒說完,她臉上諷刺的笑意一僵。
顧硯辭怎麼還活著?
沈知意見她如此,立馬掙紮著起身,“我與夫君剛經曆了一場興事,現在我夫君胸膛起伏,呼吸略顯急促,府裏侍衛可都看著呢,何來沒氣一說?”
“妹妹怕是想要害我,想的失心瘋了!”
此話一出,屋內啞然。
幾個護衛往榻上一看,顧硯辭印著唇印的胸膛起伏,哪有瀕死的樣子?
沈月如隻愣了一下,便銀牙暗咬,“姐姐既然沒害三皇子,他脖子上的血痕怎麼解釋?”
眾人的目光瞬間又彙聚過來,沈知意袖子下掌心緊握,不由出了一層薄汗。
怎麼解釋?
她沒法解釋!
她總不能告訴護衛,是她在殺人的時候,忽然良心發現,棄暗投明吧?
“怎麼,姐姐是被我戳中心思,無話可說?”
沈月如此話一出,屋外眾人開始竊竊私語,幾個護衛的目光也淩厲起來。
看幾個護衛就要動手,沈知意心臟猛跳,連忙撲到顧硯辭身上抱緊,麵色羞惱道:“我一個女兒家,又沒有經驗,激動之餘指尖留了幾道刮痕,這也要給妹妹解釋不成!”
這話一說,在場不少公子王孫都輕咳一聲,甚至不好意思的轉過身去。
初次嘗試女子確實會……咳,剛烈一些。
“你撒謊!誰的指甲能劃出這麼深的血痕?我看,這傷分明就是用刀刃劃出來的!”
下一秒,沈月如就開始翻箱倒櫃的,在房間裏麵肆意搜索起來,“既然人還沒來得及出屋子,那凶器一定還藏在屋內,姐姐有沒有傷人,一找便知!”
眼看著護衛也被她發動起來,其中一個正要掀開床帷,沈知意心裏一緊。
不行!
要是現在被發現,她再想接近顧硯辭,博得他的信任,就更難了!
想到這裏,沈知意心下一橫,“妹妹若是不信,我當場證明就是了!”
說著,她附下身,迫使兩人鼻息貼近,唇齒相貼。
準備探床的護衛被她的動作嚇得一滯,連忙收手往後退了兩步。
感受到那護衛的遠離,沈知意心下微鬆。
還沒等她把這口氣徹底吐出來,一個抬頭,撞進一雙熟悉的眸子裏。
顧硯辭他,醒,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