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了好友朱怡的請帖,紀筠還是很高興的。
本是想立即回信的她想到自己如今的處境,拿起的筆禁不住又放下了。
在一旁磨墨的翠桃不禁問道:“少夫人,怎麼了?”
紀筠長歎一聲,“貿然應承也不好,至少得同婆婆說一聲吧?”
不然給他們留下一個壞印象就不好。
翠桃遲疑了一下,“夫人這麼疼您,應該不會阻攔您吧?”
至少這幾日,在她看來,霍夫人的確是很疼紀筠這個兒媳的。
“婆婆不阻攔是一回事,我們需要報備又是另外一回事,規矩不能廢。”
紀筠默默的離開了書案旁。
“待會用了午膳,我先跟婆婆說一聲吧,反正朱怡約我的是後日。”
翠桃點頭應了句,而後便給紀筠按起肩來。
“少夫人,奴婢覺得夫人待您真的極好的,至少如今的待遇比咱們從前在紀家還要好。”
光是那日敬茶後,霍夫人給紀筠零用的銀子就不少了。
就是怕她需要同人交好,兜裏沒有什麼銀子交際。
“何止呢?”紀筠長舒一口氣,“她比我娘對我還要好,至少她不會忽略我。”
在紀家,她不是紀夫人唯一的女兒,也不是最出彩、最聽話的一個。
因此她被忽略是常有的事。
況且紀振山後院裏又不止紀夫人一個女人。
翠桃見狀小心翼翼的說道:“少夫人,奴婢看大少爺對您也挺偏袒的,您心裏是怎麼想的?”
畢竟頭一次回門,她的姑爺就願意幫姑娘提前離場。
至少是不會冷落她家姑娘的。
可紀筠並沒有抱希望。
“翠桃,如今我占的是別人的位置,不能過於貪婪了。”
她怎麼敢奢求霍硯心裏會有她?
他願意幫她脫困,她就已經十分感激他了。
“越貪心,就越不知道知足,我不想自己會變成這樣。”
知足常樂就好。
紀筠心裏一貫主意正,因此翠桃也不敢再跟她說這些。
就怕再度勾起紀筠藏在心底的傷痛。
霍家的確是十分和睦。
就連上桌吃飯都不會分席,一家人圍坐一起就這麼吃了起來。
抱著碗慢慢進食的紀筠驚訝的發現,今日的菜居然有兩道是自己喜歡的菜色。
正在她愣神期間,霍夫人拿起公筷將一小塊魚肉夾到她碗裏。
“阿筠,這道糖醋魚你應當會喜歡,多吃些,沒有什麼刺的。”
某些時候,紀筠的臉上根本藏不住事。
比如她看到這道糖醋魚的時候。
“多謝婆婆。”
一旁的霍玥再度撅起嘴,“娘,您怎麼不給女兒夾啊?”
她真的要吃自己嫂嫂的醋了。
於是一邊的霍鳴用公筷給自己姐姐夾了塊紅燒排骨。
“姐姐吃。”
眾人忍不住紛紛發笑,就連紀筠臉上的笑意也多了起來。
霍玥隻好將弟弟夾給自己的排骨放進嘴裏慢慢的品嘗起來。
真是世風日下啊,隻有她弟弟給她夾了。
一頓午膳結束,紀筠並未急著回去,而是上前挽著霍夫人的手。
“婆婆,我有話想同您說。”
霍夫人就這麼將兒媳的手按住,二人就慢慢的走了起來消食。
“怎麼了阿筠?”
“我,我有好友發來請帖,想約我後日去玩,就想著給您請示一下。”
聞言霍夫人忍不住發笑,伸手推了紀筠的額頭一記。
“傻孩子,想去玩,不必跟我請示的。”
“如今現錢還有麼?若是不夠,就去找壽伯,在賬上支些銀子。”
“出去交友的,手裏頭不能沒有銀子。”
紀筠心裏一片熨燙。
“有的,那日您給我的銀子,都還沒有怎麼用過。”
同時她心裏也覺得十分不可思議。
從前她出去,自己的親娘對自己都是數落,就怕她要花銀子。
哪像自己的婆婆,生怕自己的銀子不夠花。
霍夫人握著紀筠的手稍稍用了些勁,似乎想給紀筠力量。
“我也是從少女過來的,所以你們的一些心思我都知道。”
“今後你要是想出去,過來告訴我一聲就好了,然後讓壽伯給你安排馬車。”
“你是霍家少夫人,不要怕使喚人,誰敢怠慢你,就跟我說。”
紀筠忍不住往霍夫人貼得更近些。
“婆婆,您待阿筠真的很好,阿筠不知該怎麼報答您才好。”
紀筠的這掏心窩子的話,卻讓霍夫人心裏難受起來。
其實本來紀筠是不必受家法、關祠堂的,隻是因為她自己的私心。
她想讓紀筠給她當兒媳,才會害得她承受如此苦楚。
就這些小恩小惠怎能輕易的抵消?
“傻孩子,謝什麼?這些都是應當的。”
婆媳二人再度說了些體己話,而後才在院子前分別。
但是這次,紀筠的背影多了幾分雀躍。
倒真的符合她這個年紀的姑娘了。
霍夫人感慨的對著身邊的曹媽媽說著。
“阿筠這孩子,心思純澈,也懂得知足常樂。”
“若是她跟阿硯好好的,才是我們霍家之福了。”
曹媽媽也是深以為然。
“少夫人的確心思不多,就是沉默了些,待過些日子,許就好了。”
當時霍夫人打探紀筠的消息就是派的曹媽媽,因此她對紀筠也是有幾分憐惜在的。
霍夫人感歎的點點頭。
“這麼好的一個姑娘,怎麼家裏人就是不疼呢?”
換做是她,疼愛都來不及了,怎麼舍得動家法的?
婆婆的感歎紀筠不得而知,她喜衝衝的回到房間時,發現霍硯已經在了。
於是她的腳步不禁又變得沉穩了些。
霍硯抬頭看她。
“我很可怕?”
紀筠沒有說話,隻是搖了搖頭。
霍硯的眉頭忍不住擰了起來。
“既然如此,為何看見我就不蹦了?”
紀筠藏在袖中的手指互相攪在一起,暗自吞了一口唾沫才回答。
“這不太合規矩。”
無力感瞬間席卷霍硯的內心。
“在自個房中需要守什麼規矩?多累得慌?”
但他看見紀筠的神色,語氣又忍不住軟了下來。
“罷了,一時半會你也改不掉,按你自己的意思來吧,不用多在乎我。”
他又不是那些凶惡丈夫,成天盯著自己的媳婦立規矩。
糾結的霍硯並沒有發現,自己已經逐漸將紀筠往自己娘子的身份看待了。
怕惹得霍硯不喜,紀筠也沒有多說什麼,點點頭就去到書案那寫回信。
夫妻二人一個看書,一個寫信,也算是融洽。
趁著紀筠的注意力都在回信上,霍硯悄悄的打量著她。
直至看到她書寫的姿勢無異才放下心來。
看來她的傷已經大好了。
也好,省得他成天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