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8月10日晚上,沈芙蕖重生的第一天。
南嘉縣八月的夜晚,依然燥熱難當。
不過,在沈芙蕖家那十平米的小院裏,卻裏三層外三層地擠滿了人。
那些沒來得及擠進內場的人,還搬來板凳,在院牆外踮著腳尖觀望。
不知道的,還以為沈芙蕖家裏,在放壩壩電影呢!
沈芙蕖家中發生的故事,可比壩壩電影好看多了。
南嘉縣人民醫院的郭德清院長,以及兩個副院長,在芙蕖早早準備好的椅子上正襟危坐。
劉合彩一家四口,以及沈芙蕖和媽媽陳秀,站在院子裏。
郭德清早就被劉合彩秦大軍兩口子鬧得心煩,但是又想保留住他的偽善。
今天下午,當聽說沈芙蕖鬆口答應換房,郭德清心裏樂開了花。
這件事情,終於可以圓滿地解決了,郭德清晚飯時,還開心地喝了兩杯小酒。
“說嘛,你們要咋個見證?”劉合彩先聲奪人。
芙蕖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見證書和大紅印泥,擺到郭樹清麵前的桌子上。
“我和我媽,不過就是想在醫院裏,有個住的地方。”芙蕖說道。
“我覺得,我們還是要立個字據。”
“劉阿姨,秦叔叔,郭叔叔,你們先看下我寫得要得不?”
芙蕖說著,將手寫的見證書,擺在了郭德清麵前的桌子上。
劉合彩一家,立刻跟見著腐肉的蒼蠅一般湊了過來。
這份見證書,不過寫著雙方自願交換房屋居住,此後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許反悔之類的話。
秦大軍將老婆劉合彩拉到一邊,輕聲說道:“他們這個房子,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啊?”
是啊,劉合彩和沈芙蕖換房子,怎麼看都是沈家吃虧啊,該反悔的也是沈家吧?
沈芙蕖非要寫個什麼見證書,好像還害怕劉合彩他們反悔似的。
“不會有什麼漏水啊,反水之類的問題吧?”劉合彩的大兒子秦勇說道。
“嗨!漏水反水自己修一修就行,花不了幾個錢!”劉合彩大手一揮。
“劉阿姨,秦叔叔,你們商量好沒有呢?”芙蕖大聲問道。
“不過呢,我還是有一個條件的哈。”
“看嘛,不是白給的。”劉合彩一家人,相互交換了一下眼色。
好,就怕你沈芙蕖不提條件。
“劉阿姨,秦叔叔,郭叔叔,你們也曉得,我爸爸死了以後,我和我媽,生活有好困難。”
芙蕖說道,一邊說,還一邊伸手擦拭著眼角浸出的淚水。
“我們這個房子換出去,損失還是挺大的,我覺得,劉阿姨,你們還是要給我們一些補償。”
“啥子呢?你還想要補償!”劉合彩大吼一聲,怪說不得怕他們反悔嘛,這小丫頭,精得很。
秦大軍站了出來。
這滿院子的人,畢竟都是醫院的職工,他雖說天不怕地不怕的,也還是要在醫院工作,還是要點麵子的。
“你說吧,你想要多少補償?”
“五百塊。”芙蕖輕聲說道。
在八十年代的南嘉縣,人均工資,不過一百多點。
五百塊人民幣,可以說是一筆巨款,像劉合彩這樣的家庭,省吃儉用一整年,未必能存得下來。
“五百塊!你咋不去大街上搶錢嘛!”劉合彩是個暴脾氣,聽沈芙蕖提出這個要求,竟忍不住衝上前去,推了沈芙蕖一把。
沈芙蕖順著她的掌風,“砰”地一聲,重重地倒在地上。
頓時,芙蕖右手的手肘,滲出了殷紅的鮮血。
一直沉默不語的陳秀,衝上前去,抱住女兒,嚎啕大哭:“太欺負人了!你們太欺負人了!”
從縣醫院人人尊敬的院長夫人,到如今,連個司機老婆都可以踩上一隻腳,境遇確實令人唏噓。
沈芙蕖抬起頭。
一張白生生的俏臉上,沾了一點地上的灰土。
手掌擦破了皮,往臉上一摸,臉上又沾染上了血汙。
一雙美目,噙滿淚水。亮晶晶的淚水,欲滴未滴。
沈芙蕖望向劉合彩:“劉阿姨,你想白占我們家的房子就直說嘛,你為什麼要打我呢?”
聲音帶著哭腔,小身子縮成一團,在母親的懷裏微微顫抖。
這是一對楚楚可憐,被惡霸劉合彩一家欺負的母女啊!
圍觀群眾的同情心,被徹底地激發起來,議論紛紛。
劉合彩翻來覆去地看著自己那雙大肥手。
我這是練成降龍十八掌了?我都沒碰到沈芙蕖這死丫頭,她怎麼就倒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