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站在我的屍體麵前,久久沒有吭聲。
他那張被灰白短胡渣圍著的嘴唇時不時挪動兩下,卻始終沒有發出聲音。
直到宋萬池低聲說了一句節哀,他好像才終於反應了過來。
紅著眼眶,用粗糙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擦抹去眼淚。
一直僵直的肩膀彎了下來,似乎有無法言說的重量壓在了他身上。
我好想抱抱他,但是生死就是生死,擁抱都變成奢侈。
「陳芳回去了?」最終是父親自己打破了這份沉默,語調沒什麼起伏。
沈之瑤和宋萬潔通過後視鏡對視了一眼,誰也沒開口。
「她沒來?」父親一字一句的重複道,「她沒來?」
我苦笑著想,母親怕是打麻將打的正歡,完全不看手機吧。
等她明天知道我死了,會是什麼反應呢?
會為我流淚嗎?
父親說的沒錯,我小時候就是個很皮實的人,所以三天兩頭身上會帶著泥巴帶著傷回去。
母親呢,總是嘴上罵幾句,然後又心疼的幫我處理傷口。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那次騎車騎得太快,下坡路居然刹車失靈,連人帶車飛了出去當場就暈了。
再次醒來就是在醫院,父親著急地在旁邊踱步,母親看我醒來後又教訓了幾句。
我倒是不以為然,隻是有點委屈自己受傷了母親還要訓我。
不過也沒多想,畢竟一直以來母親都是這樣。
小傷抱怨,大傷教訓,但是行動中都展現著關心。
但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不是這樣的,母親是會為了孩子哭的。
我終於被接到了城裏,看到了被養的嬌滴滴的沈之瑤。
夏天磕破了皮母親都要著急半天,創口貼也一定要是卡通圖案。
我第一次看見母親哭,是那次沈之瑤不小心骨折。
她紅著眼睛把沈之瑤送去醫院,一路是輕拍著沈之瑤的背,哄她不哭。
而旁邊同樣因為櫃子倒了被壓腫手的我,沒有被分到一個眼神。
「開去陳芳家。」父親顫抖的聲音打斷了我的回憶。
他低著頭,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情感,大聲堅持道:「去陳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