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秋興,他們又來砸東西了,媽好害怕,”她的手依然像往常的溫度,我卻感受不到溫暖了,“你幫幫媽媽好不好?他喜歡你,也能拿出錢給你看病,你就委屈一下自己,嫁過去吧。”
我的繼母對我一直都不差,雖說有點偏心,但那畢竟我不是她親生的,我也不怎麼介意。
死前,我甚至都還感慨,雖一生不幸,好在所遇皆是良人。
現在看來,她們不過是演一場戲,把我糊弄的團團轉罷了。
“我今天有點累了,嫁人的事,我再考慮考慮吧。”
害怕自己會失態,我掙脫了繼母的手,快步的走回房。
正要進門,我聽到了繼妹的聲音,她小聲嘀咕,“給臉不要臉。”
繼母站在一旁皺起眉頭,示意讓她小聲點。
“她能做什麼主啊,一個臭瞎子,能有人要都是她的福氣了。”
言語間不乏對我的侮辱,我把門關上,心裏的苦澀就翻湧了上來。
進房正好看到了一旁的鏡子,裏麵的人一頭的亂發,又臟又油結成一塊,身上的衣服大紅大綠,搭配起來又滑稽又搞笑。
我的衣服穿搭一般是繼母幫忙搭配,她總和我說,就算我看不見了,也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想到繼妹身上那件明顯價格不菲的裙子,我突然就覺得有點好笑。
這個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了鑰匙聲,我抓起盲杖立刻往外。
繼妹撲在了父親的身上,肆意的和他撒嬌,“爸爸,我好想你。”
時隔3年,他卻比我記憶中的樣子要憔悴太多,我探著路,想要也像妹妹那樣抱抱他。
但我爸隻是看了我一眼,沒有理睬我,拉著繼妹坐到了沙發上。
“秋興啊,你和季叔叔見過麵沒?”
“今天他來家裏了,態度不好,嚇著秋興了。”
繼母立馬接上了話,體貼溫柔的樣子讓人看不出一點破綻。
“畢竟你身體有殘缺,能碰上季叔這種也算是享福了。”
我爸聽了這話,似乎覺得我不懂事,看我的眼神頗為不滿。
“他聽著年紀和您差不多了,爸,就因為我看不見,您就要把我賣給那種人?”
我原以為他是不知道的,畢竟他是我的親生父親。
但想想就知道,我害家裏欠債這話,是他第一個說的,他又怎麼會不知道彩禮的事呢?
我爸沒想到我會這麼說,拿煙的手頓時就一滯。
“你說什麼呢,季叔年輕有為,是你聽錯了,”繼母過來把我扶著坐下,“我們怎麼會害你呢,秋興,我們可是這世上最愛你的人了。”
但我爸的臉色卻並未因為繼母的話好轉,他咬著煙,在口袋裏摸出幾百。
“馮燕,你把秋興帶出去,給她好好打扮一下,再添幾件衣服,明天我帶她去季家看看。”
繼母忙不迭把錢收了,然後過來扶我,“走,媽帶你好好打扮打扮。”
平時我最喜歡繼母跟我說這話,喜歡她挽著我的胳膊,把我當一個正常人一樣疼愛。
但想想剛剛鏡子裏的自己,估計這也隻是她騙我爸錢的方式之一罷了。
她拉著我和繼妹,走到了一棟老樓。
這路我很熟悉,平時繼母總帶我過來洗頭發,買衣服。
她跟我爸說是大商場,但實際上,是那種快要被淘汰的居民樓罷了。
“陳姨,我帶秋興來了。”
甚至都算不上是理發店,不過就是一個家庭主婦賺外利的小手段罷了。
她家有好幾個孩子,一見著我,立刻捂住笑了起來。
“鼻涕蟲來了,快跑啊。”
那小孩嚷嚷著,不時朝我們做著怪相。
繼妹跟著她們笑,把我的頭發輕輕揪起一撮,然後嫌棄的丟在一邊,惹得那幾個男孩笑得更開心了。
而我拿著盲杖,突然摸到了口袋裏的糖。
繼母總說帶我去專門請的私人洗發店,還說裏麵的孩子都很喜歡我,所以我習慣性給他們帶點吃的。
陳姨把我拉了進去,她的廁所裏正在洗衣服,把我隨便拿了點袋子一圍,然後就把衣服洗完的臟水潑到了我的頭上。
她的表情甚至沒有一絲變化,就好像這件事一直都是這麼辦的。
然後她隨便搞了點洗發露往我頭發一抹,最後手搓了下,就這麼匆匆了事,把我推出了廁所。
陳姨把我帶到客廳,說讓我在這坐坐。
我看她走了,也沒聽她的話,直接去了繼妹他們聊天的房門口。
“她居然真的要嫁給那個肥豬?!那麼老,她也真是不怕臟。”
裏麵的人幾乎是放肆的在狂笑,尤為明顯的是繼妹的聲音。
“誰叫她是個瞎子呢,走個路都走不明白,除了身體,還有啥讓別人看上她啊。”
“你說她要是看得見了,不得恨死你。”
我心裏一驚,生怕他們發現什麼,沒注意到地上有水,盲杖一滑,直接摔在了地上。
在金屬碰撞聲響起時,我聽到繼妹說,怎麼可能呢,她眼睛可是我炸瞎的,醫生都說了,一輩子看不見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