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嫁給我!”商陸舉著一枚閃閃發亮的鑽戒,一臉深情地跪在我的麵前。
這一刻,我知道我的任務圓滿結束了,明天我就可以離開這座城市了。
可是為什麼我的心,有些隱隱約約的痛?
1
半年前。
客戶把一個手提袋往我桌上一擱:“艾小姐,隻要你事情辦好,答應你的錢一分不少,這裏是二十萬定金!”
我的眼睛迅速掃描了一下袋子,端起麵前的咖啡,用小勺輕輕地攪拌了幾下,又吹了吹,慢條斯理地開口:“方女士有什麼具體要求?”
就見方女士眉毛抽了抽,臉上閃過一絲鄙夷和羨慕,我知道她心裏一定在罵,妖豔賤貨!
沒辦法,雖然我長了一張狐媚子的臉,但是我有一顆單純的心啊!
我單純就是愛錢!
不僅如此,我還嫉惡如仇。
尤其同情被渣男們傷害的女性同胞,最擅長撫慰被傷得千瘡百孔的少女心。
這份私人偵探社的工作對於我來說僅僅是一個兼職,畢竟老天爺賞飯吃,不能不識抬舉。
其實我的專業是一名專業的心理谘詢師。
死黨說我這叫吃完甲方吃乙方。
我知道,別看麵前的方女士現在一臉,我偷了她家漢子的表情,但是隻要我完成任務,她的臉能笑成一朵花。
想到此,我微微一笑,不以為然地抬手捋了捋額頭的發絲,補充道:“犯法的事情,我不做!”
方女士這才想起自己來的目的,咬牙切齒地說:“讓這個男人愛上你,然後甩了他!”
原來又是感情糾紛。
唉,問世間情為何物,不過一物降一物。
2
看著微信裏,方女士發過來的照片,我心裏暗暗評估,任務的難度等級。
照片上的男士,戴著一幅金邊眼鏡,五官倒是端正,隻是滿臉寫著“生人勿近”。
有挑戰,我接了!
隻不過,這樣的人,會是渣男?!
帶著疑問,我看起了收到的目標人物資料,很簡單。
姓名:商陸
年齡:36歲
職業:律師
公司名稱:勤天律師事務所
我退出微信,開始思考關係破冰的切入點。
我腦子裏閃過一個電影橋段,女主為了接近男主,故意製造了一個路麵擁堵的前提條件,然後在目標男停車等待的時候,開著車猛地撞向前麵的目標對象。
事故發生後,女主躲在車裏,手握方向盤,像一隻驚慌失措的小兔子,楚楚可憐連連道歉,瞬間引發了目標男的保護欲。
接著拿起紙巾,近距離輕輕地為目標男擦流出的鼻血,男主態度瞬間軟了下來,開始為肇事的女主找理由,兩個人成功搭訕。
嘿,這也就是電影而已。
一個律師,最自然的接近方式,當然是找他辦案子!
我來到目標人物所在的A市,在一家谘詢公司入了職,並在網絡上找到了,當地的誌願者組織。
為了刻意淡化五官的效果,出門前我隻在唇上,薄薄地塗了一層淡淡的口紅。
畢竟,我隻是一個向他求助的人。
第一次走進商陸的辦公室,就發現桌麵上擺著一瓶佐匹克隆片。
條件反射,當時腦子裏蹦出來一個問號————這失眠問題,是身體原因還是精神原因?
我看到商陸眼神亮了一下,略有片刻失神,隨即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商律師,您好!我是艾茉莉!”
我落落大方地朝商陸伸出了手:“趙總介紹我來找您,希望能得到您專業的幫助。”
這個趙總是我根據“六度空間”原則,從朋友圈裏挖掘出來的。
20世紀60年代,美國心理學家米爾格倫提出的,你和任何一個陌生人之間,所間隔的人不會超過六個,這就是六度空間原則。
3
商陸伸出的手,骨節分明,溫暖而有力。
“幸會!”
一聽我提起熟人,雖然言語比較簡潔,但是那張照片上生人勿近的臉親切多了。
打過招呼之後,我把情況進行了簡單的說明。
離異的周大姐,一直獨自撫養兩個孩子,因故右腿殘疾後,一家人在民政部門和街道的幫扶下,才能勉勉強強地維持著生活。
前段時間,周大姐在送孩子上學途中,竟又遭遇了交通事故,這讓本就貧困的家庭雪上加霜。
最令周大姐傷心的是,肇事者及保險公司都回複,需要走訴訟程序,才能確定並支付相關賠償。
周大姐和我說,她沒有能力支付律師費,所以也拿不到賠償,每天愁得吃不下也睡不著。
自從開始說案情,商陸就恢複了專業的狀態。
案子很平常,所以他的表情比較輕鬆,畢竟對他這樣資曆的律師來說,舉手之勞而已。
對於我來說,這樣的案子,做為關係破冰的借口,則剛剛好。
助人為快樂之本,不是嗎?
“商律師,情況就是這樣的,您看,您可方便做周大姐的援助律師?”
見商陸沒有回應,我又滿眼期待地看向他,故意把雙手交叉放在身前,聲音帶著溫柔與怯意:“我知道對於您來說,這樣的案子,有點大材小用,但是我剛來這邊,別人我也不大熟......”
我話還未說完,商陸再次開口了。
“我和艾小姐也不熟,艾小姐憑什麼覺得我會願意?”
咦,不按套路出牌。
根據常理,一個漂亮的,無助的美女,向男人求助時,百分之八十的男人是不會拒絕的。
4
我真誠地彎起唇角:“我知道這事給您添麻煩了,不過我覺得您是一個好人!”
嘀,好人卡!
又帶著一絲絲急切補充說:“我都答應周大姐了!”
說完,我笑意盈盈地看著商陸:“要是商律師這回幫了忙,下次您需要幫忙的時候,盡管開口,畢竟就算強大如獅子,也有需要小老鼠的時候。”
說話間,我有意無意地將目光掃向那瓶佐匹克隆片。
“嗬嗬”商陸終於笑了一下,調整了一下坐姿:“既然艾小姐都這麼說了,那這個忙我肯定要幫了,根據你的描述,本案主要難點就是周女士誤工費的計算,不知道周女士平常做什麼工作?”
“她幫人縫補衣物。”
我知道他會答應。
就算他現在不答應,我一定也能說服他,直到他答應為止。
“她身體殘疾,平時靠幫人縫補衣服賺取生活費。”我再次強調這次幫扶對象是一名殘疾人,特別需要他的幫助。
男人從小到大,大部分都有一定的英雄情節。
你現在要是去馬路上攔住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問他想當什麼,十有八九答案都是奧特曼。
商陸略一想,下了個結論:“那周女士應該也沒有辦法提供相關的銀行流水證明了。”
我點頭:“是的,但是如果是您幫忙,我想這些應該都可以解決。”
商陸瞟了我一眼。
咦,是不是馬屁有點太過了?
我嗬嗬笑了兩聲,掩飾住臉上的不自然。
“這樣吧,艾小姐,明天你和周女士約個時間,我們再麵談。”商陸遞過一張名片。
這是要送客了。
這看到美女還往外趕的,怎麼看也不像渣男啊。
我帶著疑惑離開了事務所。
5
周大姐的事情解決的很順利,有商陸出麵,加上法院訴前工作人員,一起反複和保險公司溝通後,保險公司同意參考服務行業平均工資,計算周大姐的誤工費。
周大姐得到了應得的各項賠償款。
而我和商陸也從一回生二回熟,跨入了朋友序列。
我發現,商陸每天上班前都會去附近的咖啡屋喝一杯咖啡。
於是我也會隔三差五地,出現在那間咖啡屋裏。
有時候拎著小蛋糕打個招呼,有時候他剛來,我正好準備離開,我會給他一個燦爛的笑容。
直到,那一次,我特意一周也沒有出現,
“最近很忙?”
微信收到一條信息。
我眼睛一眯,成了。
“嗯,你忙嗎?”我想了想,回複了一條。
對方立刻回複“還好”。
“不忙的話陪我去看個電影吧!”我決定主動出擊。
對麵又沉默了。
這是哪種類型的渣男?
我停了片刻,發了一句。
"想去看電影,但是找不到人陪,我對這邊不熟。”
還順便發送了一個眼淚汪汪的表情。
對麵果然發過來“地點,時間?”
近距離接觸,我發現從他的身上,還發出淡淡的冷冽的香氣。
這是什麼牌子的香水?
一場電影看下來,商陸臉上生人勿近的氣質又淡了些。
至於電影播放的是什麼內容,有什麼關係呢?
反正爆米花很香,可樂很甜。
商陸把我送回住處之後,我見他還站在車門邊,有些不解。
難道想上去坐坐?
嗯,有點渣男的感覺了。
“商律師......”我正要開口問什麼意思。
商陸扶了扶鏡框,認真地說:“艾小姐,注意安全,等你進了家門,我再走。”
哦,我為我的妄意推測而感到臉紅,幸好是晚上。
我揮揮手,給了他一個甜甜的笑容:“商律師,今天是我的生日,我過得很快樂!謝謝你!”
進門後,我打開客廳的燈,走到陽台往外看。
商陸這才關上車門,開車離開了。
6
自從一起看過電影,商陸開始偶爾給我發個信息了。
有時候是問,吃飯了嗎?
明明我沒吃,我會回,吃了。
有時候是問,最近忙嗎?
我有時忙,來不及回複,後麵就會特意打個電話解釋一下。
慢慢地,咖啡屋裏,看到我一個人坐著的時候,商陸會主動坐在我對麵了,隻是話並不多。
有時候,大早上,我的客戶臨時給我打電話。
他就靜靜地坐著,手指劈裏啪啦地敲在鍵盤上,專注的神情像極了某個明星年輕的時候。
嗯,大家都很忙。
怎麼看也不像個渣男的套路。
倒是我自己,有點渣,一直在想辦法套路他。
早上的空氣有點甜。
“今晚有空嗎?”我單手托著腮,笑著問對麵的人。
商陸頭也沒抬,敲著鍵盤問:“看電影?”
我噗嗤一笑:“商律師想看電影嗎?”
聽到我的笑聲,他抬頭看了我一眼,耳朵有點紅:“隨便。”
“怎麼能隨便呢?”我攪拌著咖啡:“和商律師在一起,我可不敢隨便,不然,一不小心就成了被告,嘻嘻......”
商陸臉上有點不好意思,可能不太適應這樣的玩笑。
我趕緊說:“今天不看電影,為了感謝商律師,在我生日那天,特地陪我看電影,所以,今天我決定請你吃飯,今晚七點茉莉餐廳。”
我沒有給他拒絕的機會。
商陸合上電腦,一邊收拾一邊回應:“可以,五點我去接你。”
說完就快速而極不自然離開了,腳步匆匆。
這是有人在後麵趕?
這是心裏樂意呢,還是不樂意?
7
沒想到,商陸居然是抱著一捧百合來接我。
一般,正經來說,我這張臉不是跟紅玫瑰更相配麼!
一直以來,別人都喜歡給我送火紅的玫瑰花,甚至藍色的,黑色的玫瑰。
但其實,我最喜歡的花,是白色的百合,卻從來沒有人送過。
我接過百合,愉快地表示,我很喜歡。
就看到商陸耳朵根子又紅了一片:“上次不知道你生日,這是遲到的禮物。”
我咧嘴一笑,一彎腰,一伸手上前打開車門:“那請商律師賞臉,吃我這頓遲到的感謝飯。”
商陸看到我露出調皮的一麵,唇角一彎,也笑了,低頭,抬腳,坐在了駕駛坐上。
氣氛輕鬆而帶著絲絲甜,空氣裏還隱隱浮現那熟悉的冷冽的香氣。
我低著頭抿嘴笑了一下:“商律師怎麼想到給我送百合?”
商陸噙了一絲笑意在嘴角:“就覺得百合和艾小姐很般配。”
我輕輕捏住一瓣百合,白皙而纖細的手指和白色的花瓣相互襯托,顯得更加白嫩了,粉紅的指甲泛著微微的光澤,好喜歡。
一抬頭,發現商陸也正瞟了過來,但是目光又快速移開了。
我加深了自己的笑容,問商陸:“商律師知道,百合的花語嗎?”
商陸明顯懵住了,我緊接著帶著一點點羞澀補充說:“是純潔的愛。”
騰地一下,商陸的臉就紅了。
看來,商律師雖然辦起案子來專業又老練,但是沒想到,居然這麼純情。
難道現在的渣男,演技已經這麼好了嗎?
方女士到底是個什麼人,難道是包養他的富婆?被他拋棄了!
不然怎麼會願意花這麼大價錢?
我迷惑了,一秒之後,我甩甩頭,不管了,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不過,萬一他真是個好人呢?
正想著,就到了地方。
8
餐廳氣氛很好,甜蜜的音樂,循環播放。
周遭都是小情侶們在約會,空氣中也彌漫著愛情甜甜的味道。
也許小情侶們呼出的空氣都帶著戀愛的氣息,很快我和商陸麵前的美食上空,也氤氳著這種又甜又有點濕漉漉的空氣。
商陸吃飯很斯文,至少比我斯文。
我在美食麵前沒有什麼掌控力。
閨蜜說,艾茉莉,你怎麼能做個吃貨呢,你應該做一個禍國殃民的妖妃,她一邊笑一邊口中嘖嘖說著,真是可惜,愛妃,來給朕表演一個脫衣舞。
這個時候,我會給她一口唾過去,捶得她花枝亂顫。
想到這,我沒忍住,就笑了。
商陸看到我笑得莫名其妙,轉頭看了看周圍,沒有啥異常,他輕輕地問:“有這麼開心嗎?”
我舔了舔嘴角的湯汁:“當然開心了,終於在這個城市有朋友了!”
末了我抬眼,目光定定是盯著他:“商陸,我們是朋友吧?”
商陸沒想到我會這樣問,愣了一瞬:“算吧!”
這是什麼話,算吧?
渣男不是應該回複,難道我們不是早就是朋友了嗎?
自從一起吃過飯,我和商陸之間,漸漸有了一種情侶的曖昧,隻不過誰也沒有先開口說出點什麼。
就是兩人,一起喝早上的咖啡,加班後,又一起去吃個飯,偶爾也一起去看看電影。
商陸再也沒有了那種“離我遠點”的冰冷感。
整張臉開始溫潤起來,像一塊被反複摩挲過的玉石,就連臉上的眼鏡邊閃爍的金光也開始透著暖意了。
有一天,我沒忍住問道:“商陸,你長期失眠嗎?”
商陸臉色一變,隻是點了點頭,再也沒有往下說了。
從那天之後,商陸再也沒有給我發過信息,我發過去,他也沒有回複。
玩消失?!
幸好姐姐沒有愛上你。
果然是渣男!
9
直到情人節那天,才接到他的電話。
“茉莉,我現在就需要你的幫助,你現在方便嗎?”
電話裏的聲音透著濃濃的醉意,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引誘,沙啞的嗓音讓我腦子裏響起兩個字。
性感!
嘿,這是什麼招數?
但我還是對著電話問:“商陸,你喝醉了嗎?你在哪?我去找你!”
聲音急切的程度,就像一個等待先生回家的小媳婦那樣。
果然那頭傳來低低的笑聲,對於我的表現,商陸顯然是滿意的。
“我在和光路蘭亭酒吧。”
我打了車趕到酒吧,就見著商陸一個人已經喝得爛醉如泥,這是受了什麼刺激?
被哪個妹子拒了?
真是做好事啊!
我走到他的麵前,用手在他臉上晃了晃,他拿手揮了揮:“我沒醉,我還醒著。”
哈哈,還挺可愛,可惜,可憐沒人愛。
“來一起喝。”沒想到喝醉的商陸居然要拉著我喝酒,我嚇了一跳,難道我這長相,如今又跟酒也般配了嗎?
我把他手中的酒瓶放下,結了賬,扶著他就要離開。
沒想他,他還不願意走,要一直賴在酒吧。
真是渣。
我心裏暗罵,可是他還沒愛上我,我不能掉頭就走。
“商陸,你不能喝了,我送你回家!”我使勁把他往外拽。
“回,回家!”商陸晃了晃膀子,我險些沒有扶住,一個趔趄。
我揉了揉腸子,換上溫柔的要滴出水的聲音哄道:“商陸,乖啊,咱們一起回家,回家睡覺覺。”
“嗯,回家,回家睡覺覺。”商陸迷迷糊糊地嘟囔著,終於願意離開了。
好在還記得自己的家。
商陸的家,整潔而空洞,一看就不像經常在家生活的人,基本沒有什麼煙火氣,一看就還沒有女主人。
10
我先把他挪在沙發上,進廚房給他燒了一壺水,找到一點茶葉,給他醒醒酒。
就聽見他突然大聲音一吼:“不要喜歡我,不要再愛我了!”
後又慢慢地嘟囔:“我承受不起,承受不起......”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直至消失。
這是鬧哪樣啊,我有表示過我喜歡他,愛他嗎?
這內心戲也太豐富了,都演到我愛上他了?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這時他又輕輕地發出:“茉莉,艾茉莉......”
呼喚裏還夾著笑意。
我端著水走過去,以為他口渴。
沒想到,接下來聽到他咕嚨了一句:“你真美,心裏美!”
呀,嚇我一跳,這是要表白嗎?
心裏美,我還大蘿卜呢!
可是剛剛還說不要喜歡他呢,
這是欲擒故縱?!